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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崔姚的恩怨未了,我仍不会放过她,此后定然还会出手,最多也就不祸及范阳卢氏。”
戴好玉佩后,小郡主又抬起了头。
“还有,卢梧枝知道我的身份,世子既然要毁了我的这门亲事,就将要事情做干净……”
少年轻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翻开。
噤了声的小郡主这才发现,她的手掌上竟有一道划痕正渗着血,是她之前握着碎釉威胁陆云门时不慎弄出来的伤。
“一点小伤。又没多痛。”
对自己身体并没多少爱惜的小郡主对此毫不在意。
她甚至起了兴儿地用指尖在那伤口的血珠上蘸了蘸,将血抹到了少年的唇上,“还是说,我该装作怕痛怕得不得了的样子,缠着你,让你心疼,给我上药?”
小郎君转身去拿了药,又坐回到她的面前:“我看到你受伤,便会觉得心疼,便会想要给你上药,这与你怕不怕疼、有没有做出怕疼的样子并无干系。”
察觉出陆云门情绪有异,小郡主怔了怔。
陆云门已经低下了头,轻轻为她上药:“你不必担心卢梧枝的事。我登船前已经同他见过了。他如今自顾不暇,身上还背负着生母的冤屈,知道该如何取舍。”
“你如何说通他的?”
少年顿了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然后就被咬了一口?”
见小郎君抬首凝注着她,似是不解她如何猜到。
小郡主朝他的袖口扬了扬下巴,那窄袖的边缘赫然露着一角极深的牙印,已经淤了紫。
少年转腕掩住伤口:“我要夺他的姻缘,被他伤这一下,也不冤枉。”
他停了停,又道:“之后我会留意用药,不会让它留下疤痕。”
陆扶光嘴角扬起,正要再说些什么,一兵卫身影映到门前。
“世子,汝阳夫人听到您屋中异响,托侍婢前来问问。”
跟陆云门对视一眼,小郡主低低地“咕噜、咕噜”了两声嗓子,随后便发出了小狸般“嗷”的叫声。
那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十足能够以假乱真。
微愣过后,陆云门在她让他“快些出去”的摆手示意下走向屋门。
走着,走着,那瓣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后便抽离在外的魂魄终于游游荡荡地落定回去,这段时日如在雾中发生的诸事、开始在他的心中逐渐清明。
他已经能够看得出陆扶光真心与否了。
她没有在继续骗他。
手指碰上门边的那一刻,身后小狸的叫声再一次、却也是初次清晰地在他的耳中响起。
少年低下头,终于吸进了一口鲜活的气。
——
小郎君离开后,坐在原地的小郡主渐却渐垂下双眸,掩住了神色。
她从不相信人。
便是常伴在她身边、为她办尽不能与外人说之事的酡颜兄妹,她也是在先是救了他们兄妹全族、又将那些族人全数留在自己永济州的别府、给足了他们恩德与威胁后才开始重用。
不这样,她怎么可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真实的一面?
小郡主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上她藏在胸前的玉佩。
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
阴晴不定?以恶为乐?随心所欲?自私自利?欲壑难填?
她本性如此,并不觉得这些词如何不堪。
可从幼时她接过父亲为她扑下的彩蝶、看到父亲在见到她毫不迟疑便将蝶翅撕下时的神情后,她就知道,蛱蝶藏在翅膀中那具狰狞可怖的躯体,是不应该被人仔细看清的。
所以,她一直掩藏着她尖利的口器,让别人永远只能看到她夹翅而飞时扬起的那些昳丽到如梦如幻的斑斓。
毕竟,在那些少有的、窥到几分她本性的人中,父亲想要管束她、刘初桃想要逃离她、刘明茶想要占有蚕食她的权势、吴红藤则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势来将她压倒……
只要看到了她真实的模样,谁都不会长久而真心地对她好。
可如今,陆云门分明将她看得那么清楚,她映在他眼中的,早已尽是那些纤细蜷曲的足、是长着发霉般细毛的虫胸、是一段一段丑陋的腹节,他为什么还愿意对她下出如此之大的饵、只是为了一个他几乎得不到任何益处、甚至可能根本就无法兑现的婚约?
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他给出的这饵,她即便不吞食下肚,也不可能放任它随水流走。
这时,陆云门的声音从隔壁透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