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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用的毛笔,尖毫小且硬。
刚落笔描画一笔,他就听到小娘子不舒服地小小哼了声“痛”。
他僵了下戴着花串的腕,继而便放轻了力。
这下,小郡主不觉得痛了。
可又很痒。
像花房中趁她酣睡时有蛱蝶偷偷落上了她的面颊。
但无论是痛还是痒,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她想看他好好画出的画,所以便没有再出声捣乱,只是静静眨着眼睛,盯着少年绝美的面容看。
很快她就发现,陆云门竟真的无旁骛地沉浸在了作画里,凝神入定,目不转睛。
这让小郡主觉得更有趣了。
明明刚才,就在她贴近他髀腹间辗转时,他的瞳孔都因突然冲上的欲望而迷乱地扩大了一瞬间。
那瞳仁里的光忽地散开,失去了焦距的眼睛仿佛朦胧乌云间碎满星河,靡丽至极,蛊惑得人想要拉着他继续沉沦。
可不过才过了短短一刻。
他转身对案,洗笔调色,再回来后,便又那只安心定志、沉神静气的饮露仙鹤了。
怎么会有陆云门这种人?
小郡主看他看得更认真了。
她兴致盎然地在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把他拆吃入腹,迫不及待想再多看几次他眼中情动时的浮艳之色。
想得……用力磨了许多次小尖牙。
等少年收笔说他画完了,小郡主马上就在他转身全神清洗笔墨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窄腰。
少年手中毫尖刚浸满的水蓦地滴打进瓷笔洗,在那碗水中无声地“咚”出一片涟漪。
一圈一圈,如同花褶,荡漾开来。
少年听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地沉下呼吸,垂眼看着她抱在他腰间、慢慢碾着向下滑动的手指:“做什么?”
小娘子的声音细软绵甜,带着十足的开心:“您为我画了花子,我很欢喜。我也想让小郎君欢喜。”
笔尖彻底沉进笔洗,少年看着褚黄染料一点点将原本干净的水染得混沌不堪,许久没有出声。
因为太久没得到回应,小娘子收回了手,端坐了回去,神色又茫然、又无措。
片刻后,她垂下头,粉腮慢慢地鼓起,面颊上那两朵柔嫩极了的五瓣黄花都变得圆胖了。
少年沉默地将笔洗完,起了身:“我该走了。”
果然不行。
还是太早了。
小郡主在心中想。
但退而求其次的,她还可以做很多。
下一刻,小娘子抬起头,拉住了站在她身边的小郎君的手。
“陆小郎君是不喜白日吗?”
她扬着那对眼泪汪汪的眼睛。
似乎是为自己做得没有半分错,却还是得小心翼翼地忍住、乖乖重新揣摩小郎君的喜好而委屈极了。
“那我日落时去找您,好不好?“
少年看着她眼眶里的泪。
他拒绝不了她。
刚才,如果她真要对他做什么,最后一定能得逞。
就像他从来也没能真正地拒绝她任何一件事情。
可他不知道,小郡主是绝不做那个“恶人”的。
她永远是在将人逼入绝路后、让他自己选。
她知道陆云门并不是不懂男女之事。
两年前,东都那座由圣人亲令修建的皇家佛堂在半夜突起大火,冲天的火光将半个东都映得如同白昼。
几番波折,在重建时,便有隐士向圣人进言,可于佛堂中置一间不见光的小室,供奉欢喜佛图以求避火。
这事办起来不难,难的是找到那个作画的合适人选。
据那隐士所说,这要求极为严格,除了样貌端正、出身贵重还有许多玄而又玄的生辰命数外,最难合得上的便是既要极擅丹青,又要身心干净,需得清心寡欲、从未尝过男欢女爱。
圣人一下便想到了那个吸风饮露、餐松啖柏般的陆家七郎。
她查后发现他的确符合,便隐秘将他招进东都,与他相关书卷万册,令他潜心作画。
而那间小室,小郡主在决意要同崔郎君定亲时,便由长公主领着去看过了。
她几乎是一进屋子就笑了出来。
真不愧是陆云门。
可真是浩然正气,一片清净。
他心中但凡有一丝杂念,都不会画得这般心如止水、精妙庄重。
怎样做、如何做,他都知道。
但他生性恬淡无欲,立身克己清心,自小又一贯修身养性、束身自爱。所以,他不动心,便不会动欲,面前的烟花风月在他眼中便与山鸟溪流这些寻常的画作别无二致。
他做臣子也是。
毫无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