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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陆小郎君平稳地背着阿柿登上小山坡顶的橙子林时,李迎未拖在脚边的竹筐背篓里的橙子,已经有圆滚滚的七八颗了。
虽说比的是谁先摘满一筐,可不服输的女童却一点也不含糊,身手敏捷地到处跑动,专挑那些熟得刚好、一看便很甘甜的果子。
阿柿见状,刚被陆云门妥帖地放坐在一片由橙子树盖起的荫凉处,就立马推了推少年。
“快去摘,不然我们就要输啦!”
说这话时,她特意扬着声。
女童一听,果然摘得更卖力了,对着一颗长在顶处的大橙子就高高跃起,更像是只在林间奔跑跳动的小豹子了,眉眼间满是勃勃的喜悦和生机。
这时,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了,未未完全不是个沉闷安静的性子,她好动又活泼,对奔跑喜欢极了。
“陆小郎君。”
阿柿扬声完,又把陆云门拉到了自己跟前。
少年乌黑的发上还插着她非要闹着留下的狗尾草。
阿柿此举是想让小郎君难堪,没想到,少年一点端庄都没失,反倒是荒荒野蛮、又黄又绿的狗尾草变成了华贵花钗。
果然,漂亮到了陆云门这种程度,无论如何打扮他,都不能将他弄丑了。
她小声:“橙子摘多了,怕是吃不完。你的左手还养着伤,不用较真,摘上三五个好的也就够了。”
少年看着她:“方才你拿我打赌、要我背你时,倒是并未顾念我的手伤。”
哎呀。
被说中了。
她对陆小郎君的手伤确实并不是真的上心。
但小娘子立马用“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神情、睁大了她的圆眼睛。
“那是因为我心里有数。你的手只要留意御寒,不频繁又过分地操劳它,很快就能养好,又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伸出两只手,认真地握住少年的左手,冲着他自信的笑:“陆小郎君你放心,只要你留我在身边,好好听我的话,你的手就一定不留下任何问题!”
少年垂了垂眸子。
跟他的手放在一起,小娘子的手显得更加小巧,指甲圆圆,月牙饱满……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少年忽地抬起眼睛。
乌黑发顶的那棵纹丝不动的端庄狗尾草,此时如同遭了疾风,猛地颤了一颤。
对上小娘子面露好奇、歪了歪的脑袋,少年又将头低下,慢慢抽出左手,提起竹筐,转身走开。
徐徐地走了几步后,他又变回了无波无纹池水中那只澹静白鹤,垂首摘取橙子时的侧颜玉润冰清,如仙露明珠。
阿柿晃了晃指尖,望了一会儿少年劲直如竹的身影,随后,她嘴角噙笑地转过脸,托着腮开始看向身旁安静的男童。
小羊正在观察一只爬在橙子绿叶上的甲虫。
那只甲虫的背壳流光溢彩,上面圈圈点点的流畅花纹浑然天成,可入画、可成绣,引小羊看得津津有味。
阿柿见状,便也屏息地不做声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小羊才转过头。
在对上那双仿佛能勘破他全部心思的水盈圆眼睛时,他当即露出了无措。
阿柿却温柔又和善,笑得可可爱爱,没有一丝恶意。
“你不把它抓住吗?”
她知道小羊不欲让旁人发现,所以说得格外小声。
“我第一次看到有这样奇趣花纹的虫子呢。如果画成纹样、绣到衣服上,肯定特别好看。”
“抓住?”
男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他只是想多看甲虫一会儿。
“是啊。”
阿柿凑到他身边,声音更小了。
“有种叫小折纸花子的头饰,就是把蜻蜓活捉、将它们的翅膀涂金后拆下。在小娘子间很流行呢。”
男童的眼中现出愕然:“拆下翅膀,蜻蜓还能活吗?”
阿柿:“应该活不了吧。”
她说得那样轻描淡写,用她的态度告诉男童,不用害怕,那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她这样子,原本因她的话而在心中颤栗的小羊,也有些疑惑迷茫了。
“虽然蜻蜓活不成,可那对翅膀,却能久永地留下来。”
阿柿指着那只甲虫,蛊惑着心智还未成熟的男童。
“你看,这只甲虫背上的花纹多漂亮啊,也许你再也遇不到了。你不想在它最好看的时候,把它永远的留在身边吗?”
她在男童耳边轻轻地说着,如同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你只是这样看着,它很快就会跑掉,下一刻就会被鸟残忍地啄吃。而我有种法子,只要你帮我,我们就可以一起把它的壳完整地生剥下来,不会损坏一点,而且不会让它痛……”
“你们在做什么?”
冷不丁的,少年清冷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小娘子猛地回头,激得发上的水精鹦鹉撞击不停、叮当作响。
在做什么……
阿柿眨眨眼,真的有点后知后觉。
她骨子里那种图有趣便想要毁掉一个人的恶习,居然忍不住又冒出来了。
都怪陆云门,让她兴奋起来,却又不让她如愿尽兴。
这可不行。
明明早就已经决定,不能再对心智未定的孩童下手。不然,要是再养出一个怪物,麻烦的说不定又是她自己。
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娘子看了看身旁也被吓了一跳的男童,立马扬起了一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仗义神情,随后便对着陆小郎君挺胸道:“秘、密。”
见她如此,小羊便在陆云门看向自己时,也点了头。
不待陆云门再问,阿柿就拽住少年襕袍的下摆,指尖捏着那道瑞兽暗纹,使劲地扯了扯:“你怎么过来了?比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