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孙瑞阳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里,一方面是出于当时的工作要求,另一方面,则是他不想回到学校受刺激。
乔琳了解他的心思,周围人都能穿上硕士服或者博士服,偏偏成绩最优异的他却穿不上。乔琳说,要真是难受,他可以不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孙瑞阳反倒大大方方地去了,还拜托乔璐,给她送上了一束鲜花。
同学们的毕业典礼,他也去了,尽管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还是真诚地对同学表达了祝贺。跟同学吃了散伙饭之后,他也下定决心——既然晚半年毕业,那就不能让时间白费。他不比任何人差,他要在毕业前出更多成果。
乔琳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也不需要他太操心。他还给乔琳买了一个古驰的包作为她的入职礼物,当然只是入门级别的,并没有昂贵到令人咂舌。乔琳很喜欢,背在身上,确实有种“职场人”的气质,不太像学生了。
孙瑞阳把一切都打算好了,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下去,直到乔琳告诉他,她的材料可能被人动过手脚。孙瑞阳第一反应就是——这怎么可能?
那也是乔琳的第一个念头,跟那些老师无冤无仇的,她们怎么可能对她的材料做手脚呢?哥哥、姐姐都申请过,他们都说,那里的老师都很认真负责,只要你足够优秀,他们就会尽心尽力地为你创造机会。所以,乔琳不相信,那些专业的老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乔琳打电话问过了,接电话的老师态度说不上好,也不算坏,大概过了一上午,那个老师才给她回了电话,说她的本科成绩单不完整,没有在日本交换那一个学期的成绩;还有,需要两封教授推荐信,而乔琳只交了一封。
乔琳握着电话喃喃说道:“一定是搞错了,交换生的成绩单一共只有两份,一份用来申请学校了,另一份用来申请公派了,怎么可能少?我们系的高教授也为我写了一份推荐信,算上导师写的,一共就是两封啊!”
那老师没有发火,但是语速很快:“反正我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要是不相信,你可以亲自过来看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琳再去确认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而且明明有那么多学生,为什么偏偏是她遇到这样的麻烦事。
反正活着嘛,谁也说不准。很多情况下,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就要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乔琳甚至想过,让姐姐的男朋友帮忙查查怎么回事。但是又一想,他俩交往不久,她不想用这样的私事去麻烦他;再者,她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他动用手中的权力,或者依靠他背后的力量。
说到底,反正这事都已经结束了,再追究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曾想做一个最顶尖的翻译,但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梦想。她也时常安慰自己——多少人曾做过名扬天下的梦,到头来还不是活得很平庸?
慕容曾想做超模,最后只做了一个时尚编辑;王可可曾野心勃勃地要做一个网文界大佬,可是只混成了一个靠码字勉强糊口的小作者。在那一年的春天,她还尝试过自杀。因为她的总是在最后关头没能卖出去,而她连付房租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
她想趁慕容离开家的时候烧炭,听说那样死去没有痛苦,不过很轻易地就被慕容给识破了。她又寻死觅活地想要跳楼,把慕容弄得筋疲力尽,最后以报警告终。
再后来,她不再那么激烈地自杀了,而是返回老家待了一段时间,接受心理方面的疏导和治疗。夏初她又回了一次北京,那次就是打包行李了。她说,她准备回老家,考公务员或者事业编。
父母并没有怎么强迫她,是她自己厌倦了这种生活。她年纪也不小了,至少得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虽然她离开京城的姿态有些狼狈,但慕容故作轻松地安慰道:“要是你不当全职写手了,反而更有可能混成‘大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心插柳柳成荫’嘛!”
乔琳也安慰道:“我姑姑成名之前,也是吃了很多年的苦的。她还说,不论是文学还是音乐,只要专职搞创作,那都是很容易被饿死的。我姑姑也做过很多兼职,只是从来没有放弃写作。你也可以像她那样,先找个稳定些的工作干着,在业余时间搞搞创作。就像慕容说的那样,可能一不小心就成名了。”
王可可哭了,不胜酒力的她喝得酩酊大醉。乔琳把她送回了出租屋,还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我写时,我的世界全是光;从今往后,我大部分时间就要生活在黑暗里了。”
时至今日,乔琳也明白了她那句话的含义。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更何况那缕光不是她自己避开的,而是被人为地给切断了。乔琳偷偷哭了几场,就是为了这让人感到屈辱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