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前的人声音不高,但足以令众人听个清楚,“军中博戏者,各领二十军棍。”
军中聚赌不是儿戏。
赵国被灭前,便有一李姓猛将因上阵杀敌压力过大,镇守边关时与人疯狂赌博,结果倾家荡产亦无力还债,索性煽动边关将士发动叛乱,竟以一己之力颠覆了一个王朝,便是后来的赵烈王。
可惜赵烈王因得位不正,在位也不过几载,便被人暴力推翻,惨遭开膛破肚而死。
方才聚赌的人也许听过赵烈王的事,但未想到今日比武押注的行为亦是博戏,因而一个个一头冷汗,恭恭敬敬地低声领命,“末将知罪!”
立即便有人将他们押了下去,黑压压呼啦啦的一大片,竟无一点儿人声,唯有那铠甲与兵器摩擦着,在这冰天雪地里发出铮然的响。
响得小七心里发毛。
听得帐前那人又道,“你们几个竟能打起来。”
他们四人亦是垂眉耷眼的,不敢吭声,只是喘息之间冒着白白的四股气,在这顿然沉寂下来的大道上益发的分明。
那人命道,“都进来。”
这四人俱是贼眼溜溜的,偷偷摸摸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八只大大小小的脚却老老实实地赶进了中军大帐。
公子已在主座上闲闲地靠了下来,一张如冠玉的脸依旧神色不明,不紧不慢地问起,“为何动手?”
裴孝廉与周延年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在众人的呐喊助威下大抵早就忘了初时是因了什么打成这般模样。
此时两颗脑袋各自扭到一旁赌气不肯说话,槿娘更不敢在公子面前大放厥词,早就躲得远远的,帐前能禀事的如今只有小七了。
小七正色禀道,“正旦九重台前有人挟持我,公子可留意过身边到底缺了谁?”
不等主座那人答话,裴孝廉闷声闷气地先一步抢白起来,“公子若疑心末将,便打发末将与那孟将军一样去草原放马。”
那人轻斥,“犯浑。”
裴孝廉忽地委屈起来,那么高大魁梧的一个人险些红了眼,“末将没有犯浑,末将对公子是披肝沥血竭诚尽节,命都快豁出去了,郡主却污蔑末将,定要说九重台反水的人是末将......”
小七凝眉瞪他,“恶人先告状,我在公子面前还什么都没说呢!”
裴孝廉一肚子的气,“郡主骂末将是狗贼!”
嗬!
竟叫这莽夫倒打一耙,好似是她无理取闹,总在公子帐前惹是生非似的,小七提溜起裴孝廉的袍袖好生给主座上的人看,“那你告诉公子,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还说什么猫抓的,简直胡说八道。
主座上的人果然问起,“哦?是怎么回事?”
她振振有词地解释给主座的人听,“那狗贼力道极大,几乎要勒断我的脖子,虽看不见狗贼模样,但在那狗贼手背上狠狠抓了一下,必在那狗贼手上留了疤!”
她晃着那莽夫的袖子展示给主座上的人看,“就是这狗贼!”
那莽夫闷声闷气地控诉,“公子明鉴,郡主又说末将是狗贼!”
主座上的人只是笑,笑得小七心里没底,好一会儿才问道,“公子笑什么?”
主座上的人温和笑道,“他们都在我身边。”
小七讶然,又问,“公子说的‘他们’都是谁?”
那人一一道,“九卿、孝廉、延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