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娘局蹐不安,心里定是怕的。
怎么会不怕呢?
她是拖家带口的人,易水还有父母兄姐子侄甥女。这滔天的大罪判下来,只怕要生灭门之祸。
小七柔声细语,“姐姐,人是我打的,与你有什么关系呀!”
槿娘白着一张脸,“你说什么鬼话。”
小七轻抚着她凌乱的乌发,温声说道,“方才是我想杀她,与你无半分关系,你是为了帮我,这才搅和了进来。公子不会杀我,你不要再卷进来了。”
槿娘的眼泪咕噜咕噜地打着转儿,“你肯为我顶罪?”
那眼泪转着转着就滚了下来,“若不是我先动了手,今日便打不起来。”
小七哄着她,“不说了,你动手亦是为我。”
槿娘低声开口,“先前在暴室,公子便说,留我一命是要我护你、顾你、侍奉你。小七,你不必替我担责,有公子这句话在,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不怕与她打起来,公子总会做主。”
小七笑叹,“你家里还有许多人呢!”
槿娘愀然,因小七说到了她的痛处,“难道你就不怕死?”
小七笑道,“我就只有一个人,尸骨烂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说起一个人来,眸中忍不住阵阵泛酸。
有时候忍不住想,她原本只想回家,燕国的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呀。
可有时候又想,她是魏人,怎么会与她没有关系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人就在这其中被反复地撕扯、挣扎、撑持,好似一头找不到出口的困兽。
槿娘点点头,愣怔怔地没有再说话。
那时候,小七不知槿娘究竟在想什么。
骤风急雨噼里啪啦地朝朱窗门扉之上砸来,砸得人心慌意乱。
满地的狼藉也不必再收拾了,她们就在矮榻上彼此偎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风声鹤唳。
密密麻麻的雨点好似追兵。
屋内没有掌灯。
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忽有细碎碎的脚步在雨中响起。
槿娘蓦地抓紧了小七的手,侧耳问道,“小七,是不是有人?”
小七点头,“是。”
槿娘声音发颤,“他们来了。”
是,他们来了。
来的若是宫人,那便是进宫受死。
来的若是兰台将军,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小七从未有一刻那么希望来拿人的是裴孝廉。
若是裴孝廉来,便是许瞻已经断了阿娅去宫里告状的路,许瞻不会要她死。
小七起了身,轻声宽慰槿娘,“不怕,早晚得来。”
她点亮了烛台,静静地等着。
但门外的脚步声便就停在门外,并不曾砸门,也不曾闯来。
若是裴孝廉,早就砸门了。
槿娘小声问,“会是宫里的人吗?”
烛光下的槿娘长睫翕动,在眼下映出一排细细密密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