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走后,周志闷闷不乐数日,谢隐对她说:“公主心思缜密,你不必替她担心。”
周志问:“大哥这么相信她吗?”
谢隐道:“我也很相信你。”
周志虽闷闷不乐,平日却没有个闲暇时候,她率领的女兵营中,不乏当初被流放而来的军妓,以及城里被解放后的青楼女子,哪怕她们彼此之间互相鼓励与打气,平日在军营碰见,仍有口无遮拦之辈开些所谓的“玩笑”。
女兵们不愿生事,她们知道能有今天,多亏周志从中斡旋努力,这点口头花花,忍忍也就过了,直到某日,一个营帐内的几个士卒偷偷吃醉了酒,竟夜闯女兵营试图拿她们取乐,满口污言秽语不绝,还将她们当作曾经的军妓,这才令众人愤怒,最后在争执中,那几个士卒竟被活活打死了!
这下可闹大了,士卒们纷纷表示愤怒与抗议,要求元帅严惩女兵,甚至于还有人说出了“军中有女人不吉利,会使战败”之类的说辞。
算上周志,谢隐手下一共有七名副将,七人对此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谢隐被他们吵得头疼,他拍了下桌子:“好了,此事我自有定论,无需你们多言。”
上个月玉米花生丰收,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高产量的农作物,谢隐威信瞬间拔高,再加上他平日表现,着实是脾气温和,所以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最终,女兵们并未被判罪,只因出手过重被加重了训练量,而那三个士卒,违反军纪喝酒、夜闯女兵营、侮辱战友等等数罪并罚,即便他们还活着,谢隐也会将他们砍了以儆效尤。
军中最近多了不少不安分的家伙,少不得是胡人细作,或是朝中某些人的爪牙,毕竟在这之前的边境军是一团散沙,如今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煽动军心,他们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趁着这件事,谢隐与周志将军中彻底整顿了一遍,军中因此清净许多,女兵们亦昂首阔步,周将军可是说了,要是再有人敢对她们无礼,直接动手即可!即便闹到大元帅那里,她们也有理!
虽然她们是女子,可打仗时她们照样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线,她们流过血受过伤,失去过很多英勇的同僚,她们是战友也是姐妹,她们是战士也是人,绝不是什么玩物!
胡人节节败退,根本不是边境军的对手,他们最怕的便是女兵营的人,那些女兵不知练了什么古怪功夫,明明一个个没有他们高没有他们强壮,却将灵活发扬到极致,浑身抹油般抓也抓不住,一旦被她们盯上,那就是连人带马都得倒的命!
马儿还能被牵走做战利品,胡人只能死。
不是说中原女人最柔弱没用,遇事只会哭吗?为何这群女人如此凶残?
双方交战中,周志探得了太子的消息,原来太子男扮女装跟老胡王成了亲,老胡王发现他是男人,登时大怒,却又爱面子,不肯承认自己被骗,于是逼着太子着女装做王后,据说太子现在把老胡王哄得不错呢!
周志:……
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
但再怎么发光,也不过是他人手中器具,老胡王叫边境军给打怕了,尤其是那周志,跟条疯狗一般咬着人就不撒口,追得他们落荒而逃,硬是要赶尽杀绝,于是为了威胁周志,老胡王命人绑了女装太子,要求周志撤兵。
太子怕死,大声彰显自己身份,要周志救驾,周志面无表情:“为国捐躯是你的荣耀,死了你一个,却能保护更多人,你应当有牺牲奉献的精神,我若是你,我便朝他刀尖撞去,也能成全身后美名。”
太子顿时破口大骂,显然,他在老胡王身边过得并不好,而他还不知道,他早已被他瞧不起的妹妹替代,而且妹妹比他更优秀更厉害。
周志权当听不到太子的话,她张弓搭箭,一箭射穿胡人旗帜,老胡王怒吼,手起刀落,拿太子祭了旗,胡人个个杀红了眼,周志则拔出双刀,问身边女兵:“姐妹们可怕?”
回答她的是响亮的声音:“不怕!”
周志放声大笑,冲入战场,她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仿佛释放了自己的天性,充满攻击力与野蛮,不容许任何人侵犯自己的领地,强大又不容抗拒!
这场仗打得非常漂亮,不仅全歼胡人,还活捉了老胡王。
女兵营凯旋,边城百姓夹道相迎,两边路上尽是些年轻男女,看见英姿飒爽的女兵,那些男子还往她们身上丢花,被看了便一副无比害羞的模样,周志令人将老胡王挂在城门示众,每日只给一碗水,愤怒至极的百姓们自发到城楼前骂他,拿臭鸡蛋烂白菜叶子砸他,仅仅半个月,老胡王便断了气。
他的长子继承了王位,成为了新一代胡王,不过由于战乱,胡人元气大伤,又是一年冬日,他们再不能像从前那样闯到边关来烧杀抢掠,甚至要躲边境军躲得远远的。
陈七娘、管婉、郑彩等人如今都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官员,这几年下来,因女兵营的活跃,边城当地女子也颇受影响,女强男弱的家庭比比皆是,跟其他州城一比,画风格外不同。
今年春节特别热闹,老胡王的死令百姓们备受鼓舞,离过年还有好些天,街上就热闹开了,周志与几位战友在街头告别,慢慢朝家里走去,沿途热闹欢欣,家家团圆,惟独她孤身一人。
渐渐长大,有了许多朋友之后,周志不再那么需要谢隐,她第一次来癸水时便是郑彩发现,也是郑彩教她如何处理,这些琐碎的小事令周志和战友们愈发亲昵,谢隐渐渐将边境军交到她手上,“邵乾”这个人更是在去年因病去世,百姓们还为此哭了一场,搞了一出十里长街送“邵乾”。
真是便宜这个贱人了!
啊……下雪了。
周志抬起头,天空飘下了小小的雪花,她想起出门前大哥叮嘱她早点回家,晚上有年夜饭,周志赶忙打起精神,提起自己给大哥买的一堆街边零嘴,快步往家走去。
奇怪,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邵乾”死后,谢隐便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他在城里买了一个有院子的宅子,平时没事就下地搞种植,因为过年,周志才来他这里住,家里不是只有大哥一个人,还有一只他捡回来养的小刺猬吗?难道说刺猬成了精,会说话了?
不过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哈哈哈,我们家粥粥小时候啊,可皮了,她爹时常跟我感慨,这么皮的孩子,日后找不到好人家可怎么办哦!”
“阿娘,皮有什么不好,要我说,女孩子就是皮实点好,软绵绵的才容易被欺负。”
这声音、这声音???
周志倒吸了一口气,飞快冲上前,一把推开正屋的门,看见那两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时,竟是话不会说、路不会走,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了!
那是两个容貌很是相似的女子,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约莫四十岁左右,另一个年纪轻些,二十来岁,都是很温柔很可亲的模样,此时面上亦全是笑容,她们正坐在一起包明天早上要吃的饺子,谢隐拌了好几种馅儿,有荤有素,周志的眼泪瞬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