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才会承认是自己干的,那人叫嚣了几句发觉没人承认,还惹来不少人笑话,顿时急了:“帮我解开!快帮我解开呀!”
谢隐帮他解开后,这人还对谢隐说了声谢谢,谢隐沉默片刻,回答:“不客气。”
众人匆匆穿好衣裳赶出去集合,这天气热的,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已经叫人满身大汗,今日谢隐和昨儿个一样,也是放哨,这活儿说累不累,说不累也累,基本就是站上一上午,但整个军营纪律散乱,稍微偷懒,只要不被巡查抓到就没什么。
和谢隐一样,周志也分配到了相同的任务,猴子昨天虽然说挨了军棍,今天却也得照常做事,他走起路来,因伤口疼痛龇牙咧嘴,瞧着倒真像是只猴子了。
就这样站了一上午,中午交班,再去排队打饭,虽然将领们个个吃的脑满肠肥,成日于营帐中饮酒寻欢,可底下士卒却没他们那样的好日子过,成天清汤寡水,边境条件艰苦,想打个野味吃都难,用猴子天天骂的话来说,那就是嘴里淡出个鸟!
肉吃不上,蔬菜也同样,所以军士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在身上,免疫力地下的结果就是很容易生病,再加上许多人不注重个人卫生,睡大通铺真是灾难至极,最严重的当属夜盲症,若是夜间有敌袭,怕是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其他的诸如口臭脚气便秘皮肤病一类的问题,都不算什么了。
今天中午的伙食一样糟糕,一点绿叶菜跟糙米煮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应该是放肉了,但腥得要命,显然做大锅饭的厨子根本没想过要把这饭做得好吃,然后给了点咸菜,再多的没了。
早上则是粗粮馍馍,吃起来都剌嗓子,小人参精跟小刺猬精嚷嚷着要尝尝,谢隐便给了它俩一个,两小只掰开后只咬了一口脸就绿了,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硬生生把那粗粮馍馍给吃了,中午再看见谢隐打的饭,两小只死活不愿再尝,甚至反过来劝谢隐也不要吃。
这伙食确实糟糕,也不知军饷都花到了哪里去,从户部拨出,一层一层放下来,再到士卒们手里的少得可怜,不打仗的时候还好,一旦打仗,这样的体魄这样的武器,拿什么跟胡人争?
谢隐不嫌弃食物,他捧着碗沉思,不知想些什么,边上一士卒问:“董三,你怎么不吃?吃过了还要继续干活呢!”
谢隐问他:“你要吃吗?”
“要啊!”
是的,除了见不着荤腥、难吃之外,分量还少,所以边境军里出现了一中很神奇的景象,那就是巡逻、校尉及往上的将领,面色不错身上也有肉,底层士卒则面黄肌瘦,训练时有些人挥舞一会儿□□便顶不住要气喘吁吁。
人需要食物才能存活,劣质的食物连果腹都不能,还怎么担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谢隐不信邵乾不知道这些,从对方允许账下将领杀良冒功的行为可见一斑,邵乾根本不把老百姓跟普通士卒的命当命,这也造就了许多违反军纪的人,他们会去掳掠住得近的百姓家,军中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烂透了。
谢隐没心情吃这伙食,士卒们并非从早到晚都要干活,一天之中大概能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自由支配,午饭后回到营帐,大中午温度升高,营帐里的气味更加可怕,谢隐简直头皮发麻,而周志头也不抬的走进来——男人们因为天热,都脱了上衣打赤膊,他不想看。
“周志!你他娘的还算不算男人啊!这么热的天,你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
有人哈哈大笑,嘲笑周志,周志只当没听见。
今天下午要训练布阵,只有很短的时间可以休息,所以会选择午睡的人不多,基本都坐在一起吹牛开黄腔,什么话都敢说,污言秽语不绝,周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又有人笑话谢隐:“董三!怎么你也变得娘们唧唧了,衣服穿那么多不热吗?”
谢隐淡淡道:“娘们唧唧怎么了。”
“娘们唧唧,那就不像个男人呗!”
“就是就是,看周志那小子,跟女人没啥差别!真是丢咱们男人的脸!”
谢隐道:“听你们这样说,好像你们比女人强。”
“那是当然!咱都是纯爷们儿!”
谢隐哂笑:“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算什么纯爷们儿?你得是你爹生的,吃你爹的奶长大,那才叫真正有阳刚之气,一点都不娘们。”
这话说得不太好听,虽然他语气很平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当个娘们?”
谢隐道:“瞧各位对女人如此看不上,我建议各位以后一定要远离女人,可千万别找女人成亲,男子汉大丈夫,沾上妇人之气可就不好了。”
底层士卒们大多目不识丁,也没什么素质可言,他们毕生梦想就是能活着回去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整天不是骂巡查校尉便是想女人,偏偏又对女人十分瞧不起。
“董三,我说你是不是想打架?”
周志将谢隐的话全都听了进去,他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警惕,顶多就是让他觉得这一群无药可救的男人里,还有那么一个正常人。
谢隐:“你要是打不过我,是不是代表你不如我这个娘们唧唧的人?”
对方被他这么一激,更加着恼,二话不说就朝谢隐扑来,平日里大家一起训练,董三什么表现众人心里有数,那就是个偷奸耍滑的主儿,绝对是能不干就不干,所以表现也不咋地,教训一顿还不轻轻松松?
然而董三是董三,谢隐是谢隐,对方都没来得及出手,便已经被谢隐抓住手臂反剪在背后,疼得他大叫:“放开!快放开!”
谢隐面色平静:“你怎么连一个娘们唧唧的人都打不过?这岂不是说明你连个娘们都不如?”
说着,他将对方狠狠甩开,那人在地上摔了个跟头,狼狈爬起来,却是再也不敢对谢隐指手画脚。
周志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不由得羡慕,他没有学过武,是进入军营后跟随士卒一起训练,然而士卒们所学有限,周志年纪小,力气也不大,正在发育期每天还吃不饱没营养,就更加打不过别人,每回切磋时都是被摁在地上捶的那个,因为他弱,所以别人更瞧不起她。
但她自有一股狠劲儿在身上,力气小就自己锻炼,每天围着军营跑圈,空闲的时候也不像别人躺下休息,可没有老师指导,只靠她自己收效甚微。
昨天晚上她也看见了,老冯那几个人过来想整他时,是董三出的手,虽然其他人都说他是犯了癔病,然而动手之前,他分明敲了敲床铺提醒过她。
谢隐并不喜欢靠着碾压别人来证明自己强大,也甚少得理不饶人,他有意息事宁人,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多做纠缠,毕竟他这露的一手足够旁人忌惮,已经在众人心里留下了“董三不好惹”的印象。
到了下午训练,校尉教的都是些粗浅的拳脚,甚至于校尉自己武艺也不高,单人切磋时,周志毫不意外地又被人摁在地上摩擦,好在切磋都是点到为止,校尉对于周志的弱小摇了摇头,觉得像他这样的士卒,以后到了战场上,怕是根本活不下来。
这让周志十分沮丧,训练结束,他一个人蔫耷耷地出了军营,到了一片没什么人的小土坡,兀自坐在那里出神。
他想查明真相,还父亲公道,救母亲姐姐出牢笼,却发现以女儿身无能为力,以现如今他的水平,要何时才能出头,何时才能接近邵乾寻找证据?
“很苦恼吗?”
满脸愁容的周志瞬间警觉,回头发现竟是董三站在不远处,他握紧了拳头,“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打不过别人,很苦恼吗?”
周志别过头:“你说呢?”
他语气很冲,表情很臭,但谢隐不以为意,缓缓地朝他走近:“想不想跟我学两招?”
周志闻言,错愕不已:“你?教我?”
可能是平日里董三表现的太烂,谢隐觉得人家不相信自己也是理所当然,他想了想,脚尖微点,便从下面飞身而上土坡,一掌将周志身边的一块石头劈成齑粉!
周志瞪大了眼睛,他很确定这是真的石头,因为刚刚他还靠着休息过,而且,人怎么会飞?!
不过他还是对谢隐十分戒备:“你为什么要教我?有什么企图?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
谢隐点头夸他:“警戒心很强,这是个好习惯,以后也要保持,不管是什么人,凡事多留个心眼。”
周志眨眨眼,谢隐对他露出笑容:“我没有什么企图,也不想从你那得到什么,别看我平时懒洋洋的好像不爱动,其实我也是有抱负有梦想的人。”
周志:……
是吗?
他脸上写满了不信,谢隐失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好歹也读过几年书,这点道理还是懂的,随波逐流久了,偶尔会想要自己站起来撑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