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城的惨叫引来了牢头,牢头看见这种大吼大叫的犯人就来气,用鞭子狠狠抽了几下,陶城叫得更惨了,然后他就发现,惨叫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他吃更多的苦,于是他终于学乖,不敢再叫,被抽的身子哆嗦,也死死闭着嘴。
牢头骂了一声晦气,转身出去,剩下屁股上扎了几支飞镖还被抽的满身血柳子的陶城。
小狼笑出一嘴小白牙,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再溜出去,下午的读书时间要到啦!
到书房时,他爹正手把手教他娘写字,小狼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异常薄弱,他清清嗓子试图吸引爹娘注意,结果只有他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被他爹教训了:“专心一些,不要走神。”
裴惜玉只来得及冲小狼露出一个笑,马上又低头继续写字,很认真。
谢隐头都没抬就问:“玩够了?”
“……玩什么啊,我可没玩啊,你不要血口喷人。”小狼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
但谢隐还不了解他?这娃三天不管就能上房揭瓦,他对陶城恨得牙痒痒,不去报复才怪。
只是当着裴惜玉的面也不揭穿,小狼也就在他娘跟前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见不到一丁点不好的,裴惜玉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小狼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便当作不知道罢了。
现在小狼最想知道的就是他爹到底什么时候收拾人渣外公?他都已经等不及了!
陶城在大牢里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成天做噩梦,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把二十年前的事儿给翻了出来,难道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也不该拿他开刀呀!这架势看着跟真的似的,也不像是吓唬人啊!
难道是姓裴的老东西的故交?
总之,陶城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被直接抓来的,还不知道陶家已经被抄了个干干净净,他女儿婆家,他妻子娘家,那些属于裴家的东西也全被人拿了回来,两家还欠了不少钱,已经用掉的、折损的,全都转换成银子,总之是要扒掉他们一层皮。
直到裴惜玉能够下地走动了,陶城才从大牢里被提出去,彼时他已经在牢里待了一个月,身上的肥肉都消减许多,瞧着倒是比之前那肥胖猥琐的模样顺眼一些,不过看在裴惜玉眼里只有可恨。
陶城被带到前堂扔在地上,他毕竟是个市井小民,虽曾读过书,还中过童生,但从未有机会见识过真正的大人物,裴老爷原以为给女儿挑选一个家世贫寒的书生,一是识文认字有书卷气,二也是怕他有朝一日富贵了翻脸不认人,陶城学识有限,再往上考也考不上去了。
谁知道他终究是被钱财迷了眼,裴家对他不差,他却不能满足,这样一个人,就这么逍遥快活的多活了二十年,就算他现在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外公不会回来了,裴惜玉这些年的苦仍然没有改变。
她静静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陶城,按理说她应当恨毒了他,可眼下瞧着,裴惜玉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哪怕陶城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陶城战战兢兢,双腿都站不稳,他畏缩的如同一只偷了油被人发现的肥老鼠,贼头贼脑期期艾艾,又想求饶又不敢求饶,半天不见人搭理,他才畏畏缩缩抬起头,这一看大惊失色,坐在正位的不正是他的女儿裴惜玉吗?!
虽说自裴惜玉未婚先孕时陶城便不顾父女情分将她赶出家门,但那时裴惜玉容貌与现在变化不大,是以陶城一眼便认了出来。
陶如芷那人,每回去了裴惜玉住的地方冷嘲热讽一顿后,在夫君面前不爱提裴惜玉,怕引起什么心思,但回家总爱诉说裴惜玉的凄惨,陶城每每听到都觉厌烦。他记忆中,几要将这个女儿给忘记了,于是乍一见到裴惜玉,竟是父女俩完全调了位置。
五年前,还待字闺中的裴惜玉肚子越来越大,高家自然是不能要她这样的未来媳妇,陶夫人哭哭啼啼向陶城请罪,说自己这个做后娘的没把前头姐姐留下的孩子教好,无颜再见老爷云云。
陶城勃然大怒,不顾裴惜玉苦苦哀求与解释,将她赶出家门——就像是今天一样,就像现在一样,只不过那时候是裴惜玉挺着凸起的肚子跪着,这傻姑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肚子为何变大,亦不知月信为何停了不来。
陶夫人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没想到裴惜玉这丫头自己作死,竟连肚子都被野男人给搞大了!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那时裴惜玉懵懂无知,她就这样被父亲赶了出去,可笑的是那原本应当是她的家,是属于她的财产,而陶城竟是一文钱都没有分给这个女儿,恨不得她死在外头!
陶夫人固然坏心肠,可陶城岂不是比陶夫人坏上十倍、百倍?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连畜生都不如。
裴老爷对他恩重如山,他也能背叛,是他自己答应的入赘,却又嫌妻子娘家铜臭味重,自己在裴家受了许多委屈,不仁不忠虚情寡义,简直枉为人!
小狼拉开弹弓,嗖的射了颗石子出去,正中陶城一只眼,他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裴惜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吓了一跳,小狼连忙凑到她身边:“娘别怕,我保护你。”
裴惜玉摸了摸他的脸蛋,自然也看见了小狼拼命往身后藏的弹弓。
她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陶城脸上迸发出狂喜的光,像是看到了救星:“玉娘!玉娘!你看看我,我是爹啊!我是爹!玉娘!”
“不要脸!”小狼比裴惜玉还生气,为了防止被娘亲发现刚才暗箭伤人的是自己,他悄悄把弹弓往他爹的袖子里藏,谢隐从善如流地帮他藏住了,然后这小家伙就蹦了出去,一个泰山压顶跳到陶城身上用力踩踏,“我是你的爹!”
裴惜玉:……
这小朋友是越来越不装了。
她看向谢隐,很是不解:“我以为我会非常恨他,为何看见他,却又心如止水呢?”
“因为你知道他不值得你恨,而你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有无数个美好的以后,而他没有了。”
裴惜玉露出浅浅的笑容:“一切但凭主公处置,是杀是剐,我都没有意见。”
陶城差点儿被小狼跳得吐血,听见裴惜玉这么说,吓得寒毛直竖:“玉娘!我是你爹啊!你见死不救,你、你这是不孝!你不怕天打雷劈吗?!像你这样不孝的女儿,别人会怎么看你?!爹承认以前对你是不好,可爹现在知道错了,你再给爹一次机会啊!”
小狼听了,用力在他嘴上狠狠一踢,朝裴惜玉跑去:“娘,不要听这人胡说八道!就算老天要天打雷劈,也一定是劈他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话音刚落,晴空当真响起一声闷雷,随即无情劈了下来,正中陶城头顶!
说来也奇怪,陶城身边还站着两位军士,偏偏这雷电一点也没伤到他们,就把陶城劈的头冒黑烟。
小狼一看,惊喜抬头:“谢谢你,老天!”
老天炸了个响雷,像是在回应小狼,周围的人都看傻了,谢隐顺势把小狼抱起来:“我儿乃是天命之主,将来必成大器!”
陶城并没有被劈死,谁能想到一个五岁小孩张嘴说的话老天还真就应了,由于科技知识水平的落后,这还是个伸手下油锅都能被当成神仙下凡的年代,小狼这样言出必灵,谢隐又称他为天命之主,这下别说是军士们,就连见多识广的俞军师,嘴里那口茶都惊讶地喷了出来!
众人纷纷下跪,口称天命之珠,小狼被他爹举得高高的,有点不适应地踢动一下小脚,小小声跟谢隐说:“……我这么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