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见到弟弟时,穆无浊还很高兴,觉得这次来能一家团圆,谁知道娘虽然认他,却不肯跟他回去,妹妹对自己更是冷淡,她们怎会变成这样?从前她们瞧见他都是欢喜的,尤其是阿娘,几乎将自己当成宝贝,一定是无尘说了他的坏话!
“是不是你在阿娘跟无垢面前诋毁我?!”穆无浊哭着朝谢隐吼叫,“肯定是!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你想独占阿娘,否则阿娘怎会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她怎会狠心到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一看?穆无尘,你好狠毒的心肠!”
谢隐简直被穆无浊跟逗笑了,他正想反驳,薛无垢却先生气了,她冲上来狠狠地推了穆无浊一把,气呼呼地瞪着他:“你真不要脸!明明是你的错,却要怪罪到哥哥身上!”
小丫头气得脸蛋红通通,越发像一只点了胭脂的糯米团子:“阿娘九死一生将你生下来,你不思感恩,还要逼死她,所有人都想让她死,惟独你不能!我们住在梨花巷子根本就没有瞒着旁人,你若是想阿娘,早就来了!穆家当时便说过,断亲后便当我们是死了,不许我们再登家门,我们可没说不要你来!”
“你忘了你阿娘死,只记得阿娘不去看你,难道你不知道阿娘若是去了穆家会是什么下场?!你就知道要求阿娘对你好,”
越想越气的薛无垢凶巴巴地瞪着穆无浊:“我不要你这个大哥了!以后我都不认你了!我最最最最讨厌穆无浊了!”
说着,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屋里跑。
穆无浊被弟弟揍了还会生气想还手,可妹妹推他,他却像是傻了一样,被薛无垢骂得头晕眼花,跌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一张脸上满是茫然,似乎不知道往日最是乖巧胆小的妹妹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敢如此和他说话。
谢隐却并不同情他,也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他挡在母亲身前:“二位可以走了,日后也别再来了。”
穆昶脸上挂不住,匆匆转身,将穆无浊也带了出去。
那父子俩走了,薛夫人才怔怔落下泪来,谢隐扶住她的肩膀,无奈道:“您可饶了儿子吧,正想着去哄无垢呢,要不,您等我哄完无垢再哭?”
薛夫人顿时好气又好笑,她心中无比惆怅,又因小儿子的话,伸手拍了他一下:“是是是,阿娘不哭了,走,咱们一起去哄无垢。”
谢隐从来不会擅自进入母亲和妹妹的房间,平日在家里也一定衣衫整齐,决不会有轻佻的模样,所以要薛夫人先进去,然后叫他,他才会进去。
小丫头脸蛋鼓鼓的,但却很好哄,她是生大哥的气,又不是生阿娘跟哥哥的气,吸着鼻子,跟谢隐说着幼稚的誓言:“我以后都不要再理他了,他太讨厌了!”
以前还在穆家的时候,薛无垢对于自己被父兄忽略,又不能读书,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后宅是没有意见的,因为所有女子都这样,她又不是特殊的那一个,虽然有时也觉得奇怪,觉得想不通,可这点疑惑,很快就会被摁下去。
直到离开穆家,和阿娘哥哥生活在一起,薛无垢才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关在穆家,就是井底之蛙,所能看到的有限,能学习的有限,眼界窄了,自然会变得无知浅薄,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大的可能性。
一年前,她连笑都不敢露出牙齿,说话不敢大声,甚至见到男子便会害怕。
谢隐本来正想再安慰妹妹两句,谁知小丫头一个激动冲进他怀里,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抬起小脸蛋:“哥哥,我、我一定要争口气!”
谢隐笑得很开心:“好啊,我相信你。”
然后薛无垢就跑去抱住阿娘,重复了一遍,薛夫人也煞有介事点点头:“我们无垢是最棒的!”
一家三口总算是重新调整好了情绪,没人再去想今天来的那对不速之客,因为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他们家也不例外。
从穆家搬出来后,谢隐一直没有买下人,就这样一家人生活也很好,大部分的活儿都是他做的,有些不好做的,便花些钱请左邻右舍帮忙,眼见到了年关,年货不必谢隐自己打点,便有人主动上门送,薛夫人这段日子则在给兄妹俩做过年穿的新衣服,全家最闲的就是薛无垢。
她开开心心跑来跑去,感慨说:“早知道会有讨厌的人来,就叫鹅鹅鹅拧他们了。”
鹅鹅鹅是他们家养的那只看家大鹅,凶神恶煞,可谓是打败梨花巷子无敌手,寻常人家养得狗都掐不过它,往那门口一站,路过的邻居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曾经有不长眼的路过,见它在外头巡逻,又见它浑身是肉,便想抓回家开荤,谁知道被鹅鹅鹅直接撵出去三里地,最后走投无路只能跑去京兆府自投罗网,这才从鹅鹅鹅的魔爪中逃出来。
打那之后,鹅鹅鹅一战成名,再没人敢招惹它了。
这家伙不仅凶,还很通人性,见人下菜碟,像是薛夫人跟薛无垢那是绝对不会拧的,甚至还会撒娇,它被养得油光水滑,浑身羽毛雪白靓丽,堪称鹅中美男子,黑珍珠般的眼睛圆而有神,京中有斗鹅的纨绔,还亲自上门想出钱把鹅鹅鹅买走。
卖是不可能卖的,谢隐为了养它可花了不少精力,天天亲自下厨给鹅鹅鹅做大餐,所以才养出这么一副膘肥体壮的模样。
因为天太冷了,鹅鹅鹅现在都在正屋住,薛夫人还给它做了个软窝,鹅鹅鹅跟一般的家禽不同,它是真的通人性,从不随地大小便,除了凶以外没有缺点,但当这凶是对外人时,连这唯一的缺点都成了优点。
年前还下了一场大雪,富贵人家悠闲赏雪,老百姓却都犯愁,今年雪下的这样大,地里的庄稼冻坏了可怎么办?
腊八这天一大早,谢隐就起了床,烧了热水洗红枣、桂圆、花生等物,准备煮一锅腊八粥,他心情似乎很不错,鹅鹅鹅朝他腿边蹭时,他还喂了几颗红枣给它吃。
“哥哥早上好。”
谢隐抬眼,看见妹妹掀开帘幔走出来,轻笑:“怎么起得这样早?如今天寒地冻,又要过年,许你多睡两天懒觉。”
薛无垢吐吐舌头:“人家又不是懒虫。”
她一边说一边搓了搓小手,然后主动去洗漱,懒洋洋地窝在谢隐身边,看到他用那双漂亮的手剥花生,顿时感觉暴殄天物:“哥哥你待会儿记得抹香膏,别把手弄粗糙了。”
谢隐:……
见哥哥眼神无奈,薛无垢理直气壮叉着腰:“你都让我跟阿娘抹香膏,自己怎么能忘记?要是双手变成橘子皮可怎么办呀!我可是看到过了,上了年纪的人,他们的手背都没有肉了,一捏一大块皮,还皱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