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眼眶通红,向谢隐施礼后便准备离开,谢隐却叫住她:“嬷嬷,在下略懂几分医术,若是可以,还请嬷嬷想个办法,让在下去为公主诊脉。”
他学的虽是西医,但到了后来搞制药,基本两方都有涉猎,且十分专精,“欲望”里有现代手术器具,就算福安公主是得了癌症,也有特效药,而且上个世界谢隐到了晚年,基本上任何出现在人类世界的绝症都有了治愈方法。
老妇人一听,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吗?先生、先生竟还通岐黄之术?”
她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薛家郎君过了年也才十五岁,可如今已是无路可走,倒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真的能救公主呢?
薛夫人连忙收拾了一下,“快快快,带上你的药箱子,快去吧,千万别耽误了功夫!”
她是知道儿子会看病的,谢隐平时书看得杂,哪怕他在现代世界已经是医学界泰斗,到了新的世界,他仍然会继续学习,从不自傲,薛夫人从前就有妇科病,如今也好了,薛无垢体虚,现在更是活蹦乱跳。
公主对他们家有大恩,否则谢隐一介白身,建立起那样大的不醉剧院,手头又有活字印刷术这样的宝贝,怎能隐瞒的这样彻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福安公主帮了他们很多,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趁着夜色已深,谢隐随着嬷嬷一同去了公主府。
虽然他与公主的合作已经进行了许久,但真正见面这还是头一回,公主府雕梁画栋,谢隐没有闲心去看,公主府是福安公主的地盘,谢隐进来后甚至不需要伪装,可见她将自己身边的钉子都给拔的一干二净。
这更是证明了福安公主的确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过得不好。
只是一进房间,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兴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吗,屋子里烧着地龙,本就热的要命,又点了炭盆,却不开门窗通风,便是没病的人都能憋出病来,因此谢隐立刻让人开窗,嬷嬷与他相交许久,知道他为人沉稳,便令人照办。
婢女们忧心忡忡,谢隐发现福安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几乎全是女子,整个公主府除了侍卫与门房,几乎看不见几个男人,他没有想太多,来时路上嬷嬷已经告诉过他,御医给公主诊完脉后,说她是心病,可嬷嬷压根不信,公主根本不是那种会被心病折磨的人,她也疑心是中毒了,可公主的膳食每一顿都由她亲自验毒,从未有过问题,但公主的身体却还是一日比一日差。
为了验明究竟是不是膳食中有毒,嬷嬷甚至每日和公主吃一样的食物,但她却毫发无损,所以膳食中必定无毒。
而公主平日所饮用的茶水、糕点,也都事无巨细地验过,排查不出源头,御医也查不出什么来,难道真的就是心病?
谢隐问:“嬷嬷以何物验毒?”
古代科技水平低下,一般都是以银针,而银针与其说是验毒,其实是验硫化物,古代的毒提纯很难,其中大多掺有杂质,与银发生化学反应,因此会变黑,要是现代提纯过后的毒,怕是丢一千根针进去也不会有变化。
简而言之,银针验毒,是针对某几种毒素,并不是全部。
嬷嬷目瞪口呆:“那、那要怎么办?先生,你可要想想办法!”
谢隐检查了公主的脉搏与心跳,又查看了她的瞳孔与舌苔,虽然没有精密的仪器,但十有八九可以肯定,公主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谢隐从不小看古人,无色无味的毒药谁说不存在?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出中毒源,否则没法对症下药。
正在嬷嬷急得团团转时,传来轻哒哒的脚步声,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娃走了进来,她生得十分可爱,鼓鼓的苹果脸大眼睛,想来就是福安公主的女儿了。
福安公主今年也才二十岁,她十五岁下嫁,女儿应当是四岁。
嬷嬷连忙抱起小女娃,小女娃挣扎不已,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床上的母亲,却又很乖的不哭出声,怕吵了母亲休息。
谢隐见她可爱天真,便从怀中取出一枚蝴蝶发夹,这是他给妹妹无垢做的新发夹,忘记给她了。
振翅欲飞的蝴蝶发夹非常漂亮,上面镶嵌着多彩宝石,小女娃立刻睁大了眼睛,嬷嬷见状,将她放下,柔声道:“女郎乖,公主正是休息,不要吵闹好不好?”
小女娃乖乖点头,谢隐把发夹送到她手上,小女娃伸手来接,谢隐便看见她指甲缝里有些许碎屑,轻轻捏住那小手手。
一个婢女见状想要阻止,却被嬷嬷拦住,虽说男女有别,可有埃先生的品行她信得过。
小女娃被捏住小手手也不着急,谢隐便问:“小女郎是否每日都会来看公主?”
婢女回答道:“正是,女郎孝顺,得知公主生病,十分担忧,每日都要过来的,还会把奴婢等人赶出去,跟公主说悄悄话呢!”
谢隐看着小女娃天真无邪的眼眸,无比怜惜,取出自己的手帕,将她小手手擦干净,又问她:“小女郎,你每日来看娘亲,是不是给娘亲喂药啦?”
嬷嬷一惊!
她正想说怎么可能,却见小女娃点点头:“是的哦,阿阮有给娘亲喂药,可是娘亲一直都不见好。”
谢隐问:“今天的药,你给娘亲吃了吗?”
小女娃失落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糕点来,嬷嬷一看便惊了,是公主常吃的甜枣糕,小女郎也爱吃,但因为她岁数小,公主怕她生虫牙,向来不许她多吃。
随后便问得很清楚了,小女娃不懂事,她听身边的婢女说娘亲生病了,需要吃药,就把自己最爱吃的甜枣糕省下来,每日来看娘亲时,偷偷给娘亲吃。
而福安公主醒来看见女儿,自然不忍拒绝女儿的爱,这甜枣糕,小女郎舍不得吃省给母亲,公主感动不忍拒绝,谁知正是甜枣糕有问题!
嬷嬷愤怒到手都在发抖,她勉强和颜悦色地问小女郎是谁这么跟她说的,得知是小女郎身边一个叫作彩霞的婢女,当下便气得哆嗦不止,“那彩霞,本是驸马家的家生子,因着被驸马妹妹毒打,公主见她可怜,便将人要了过来,已跟了公主好几年了,因她沉稳聪慧,才让她伺候小女郎――公主向来怜惜女子,她、她怎敢如此恩将仇报!”
当下命人去拿彩霞,彩霞被抓过来后,自知罪孽深重,却也无可奈何,叩首流泪,说自己虽是公主的人,可爹娘兄长还在驸马府做事,驸马以家人性命相要挟,她也是迫不得已。
谢隐却道:“你可以告诉公主,公主待你宽厚,决不会置之不理,可你却这般作态,想必还得了其他好处。”
嬷嬷大怒,令人严加审问,这彩霞在公主府过着好日子,哪里受过苦,当下便全招了。
原来驸马承诺,待公主死后便纳了她,并将小女郎交给她抚养,又答应事成后还了她爹娘的卖身契,还给她兄长一栋宅子。
谢隐摇头:“她说谎。”
“奴婢没有!”
“当初被人欺凌叫公主撞见,应当是从那时,你便已是驸马的人了。”
没有人能在谢隐面前说谎,他能够看清楚他们身上的因果之线。
嬷嬷登时处置了这婢女,随后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看着谢隐,谢隐点头:“能救。”
是中毒问题就不大。
小女郎的甜枣糕每天都是彩霞给的,毒药还在彩霞床底的小盒子里藏着,知道是什么毒后,只要注射相应的解毒剂即可。
眼看谢隐从药箱子里取出针筒,看到那细细尖尖的针,嬷嬷不由得后退一步,有点吓人。
“这是能抑制毒性的解毒剂,此外还要配合药物坚持服用。”
嬷嬷连连点头:“是是是,先生只管说要什么药,我这就派人去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