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哒哒哒, 二王爷细皮嫩肉吃不得苦,稍微跑快点他还要跟个王八样伸出脑袋痛骂侍卫呢,再加上京城的道路不如水泥路平整, 所以再快也就那个速度。
二王爷骂完了人, 心里发慌, 他本来就胖,衣服撑得像个要爆开的肉球, 更别提他为了有底气,还在身上塞了不少银票跟首饰,其中有对碧玉镶金的镯子还是从二王妃手腕上撸下来的。
按说皇帝死了, 其它几个兄弟也都败于他手, 可二王爷怎么都没能找到玉玺,没有玉玺他便称不上名正言顺,即便成功逃离京城, 也很难寻求封疆大吏的支持。
但不逃肯定是小命不保,外头看起来还算忠诚的侍卫,谁又能保证他们绝对忠心呢?倘若他们盯上自己身上这些宝贝, 来个谋财害命……
许是常常暗中害人,二王爷多多少少有点被害妄想症在身上。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 马车不知为何忽地停下,马儿咴鸣不止,二王爷一个不察, 一脑袋拱了上去, 撞在马车门框上, 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等他发火呢, 身体因为惯性又往后撇,这回后脑勺遭了罪, 不用手摸都知道肿了个大包,疼得他一抽一抽的。
正要张嘴骂人,原本隐蔽性极佳的马车忽地闪进一片阳光,凉风习习,二王爷一时间不知是该先捂脑门还是先揉后脑勺。
他那张满是肥油的脸上表情极为滑稽,因为马车是从他头顶被一分为二的!
上好的木材所制的马车,普通刀剑都难以刺穿,此时却分别倒在左右两边的路上,二王爷惊恐地抬起眼,不等他看清楚,便被人一脚从马车上踢了下去,随后雪亮大刀横在脖子上,吓得二王爷瘫软如泥。
小狼在回京后见过二王爷几次,隔着远远的人群都能感觉到他的志得意满与傲慢,此时这人却狼狈地倒在地上,只差在脸上刻下怕死俩字,如此软骨头,实在是让小狼瞧他不起。
侍卫们尽数被拿下,实际上小狼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不仅此处,京中各个出口要塞都有人把守,二王爷若以为他能趁乱逃出,无疑是痴人说梦。
反正只要不弄死,缺条胳膊少条腿都算不得什么,所以为了防止二王爷胆大包天意图逃走,小狼一刀挑断了其脚筋,并在二王爷发出嚎叫之前堵住了他的嘴。
卧病在床的太后得知二王爷落网,又惊又喜,身子都跟着好了大半。
次日在大殿上,身着素服的太后泪流满面的痛斥二王爷所犯下的罪行,二王爷断了脚,也是心灰意冷,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哪位皇帝两只脚是不能走路的,任由太后揪着他的衣领控诉痛骂。
这回太后有了二王爷谋害皇帝的证据,她恨毒了此人,当着百官的面,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趁无人注意时扎进了二王爷的腹部,如此还不解恨,只要一想到皇帝便是死于此人之手,太后的恨意便无法断绝。
她一刀又一刀狠狠刺向二王爷,二王爷直到临死前还面露恐惧,怕是没想到自己在距成功仅一步之遥时竟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那一身素服被鲜血渐染,太后这等行为不能说是不疯狂,然而她刺死二王爷后,竟当场跪地痛哭。堂堂太后如此真情流露,又有谁还敢说她下手太狠呢?
詹明德将太后从地上扶起来,皇帝是没有子嗣的,二王爷倒是有,但他罪孽深重,便是选皇帝也不可能从他的子孙中选,因此只能从其余几位已故王爷的儿孙中进行挑选。
一时间殿内议论纷纷,有人心怀不轨,有人只想中立,还有人早有倾向——二王爷的尸体尚未被拖下去,他们便争论开了,这个说要选三王爷,那个说还是四王爷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一群长舌夫嘴巴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我有一人,可推为主。”
一片嘈杂中,岳风低沉有力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众臣不由得停下议论,朝她看来。
岳风转身面向詹明德,撩起衣摆向她单膝而跪:“公主久在牡阳郡,劳苦功高,在选出新帝之前,可为摄政大长公主。”
话音落下,举座哗然,詹明德是公主是不假,可她是异姓公主,严格说起来,与皇室毫无干系。
谁知下一秒连太后也赞同了这个说法:“哀家觉着明德可以胜任。如今举国无主,若贸然选人,再选出个逆王那般的昏庸之人,哀家死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皇帝?倒不如让明德暂时监国,其它的,可以慢慢来。”
连太后都同意了,旁人又能说什么?倒有人看不得朝政大权落入外姓女子之手,只是嘴巴一张,便瞧见了虎视眈眈的岳风。
——对方的佩刀就在腰间,恐怕反对的声浪一出,第一个张嘴的人便要人头落地。
这种时候谁做出头鸟谁倒霉,直到又有人出现在殿门口,看身上甲胄,是牡阳军的人,她们押着两名太监走了进来,停下后对着太监的腿弯重重一踢,两人便摔了下去,膝盖碰到硬邦邦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砰的一声,怕不是骨头都要碎了。
这是在唱哪一出?
詹明德语气和缓道:“逆王谋害皇兄,本宫救驾来迟,深表痛心,然内务府有人与逆王勾结,在皇兄日常所用之物上做了手脚,这等卑贱之人,众卿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太后双眼通红,死死盯着这两个太监,她真的恨极了!皇帝一死,她的好日子便到了头,明德说得不错,与其任由大臣们推举某个皇室男儿上位,不如将皇位当作吊着驴子的萝卜,这样她太后的地位才更稳当。
众臣自然不敢有二话,敢谋害皇帝,诛其九族都是轻的,因此纷纷要求将这两人千刀万剐。
詹明德脸上浮现起一丝淡淡的笑,随后小狼大步上前,双手奉上火枪,这东西无人见过,可当詹明德将其拿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前方时,饶是从未见过,也令人心惊胆寒。
“砰”的一声,其中一名太监应声倒地,死前犹不知发生了何时,只有眉心处留有一个红色血洞,鲜血缓缓流淌而出,人眨眼间便没了气息。
这是什么兵器?怎地能隔这样远杀人于无形?死者竟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詹明德再次举起火枪,这一次,她将枪口随意对准了殿内的某位大臣,对方所在位置的同僚吓得纷纷后退,然后詹明德便如玩耍一般移开,对准了另一边。
几乎是枪口转向何处,哪里便一窝蜂散开,满朝文武成了夜幕时分被赶回圈里的家禽,狼狈又可笑。
小狼直接咧嘴乐了,詹明德亦然。
她温和开口道:“众卿不必慌张,只要问心无愧,又何惧死亡?”
……这话让人没法接也不敢接。
说话间,另一名幸存的太监已吓尿了裤子,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竟是自己把自己吓晕了!
太后咬牙切齿道:“这人交给哀家,哀家要好好同他算账!”
内务府的两个大太监都算是她的心腹,平日里一口一个太后娘娘,没想到竟背着她与逆王勾结,害了皇帝的性命!
詹明德微笑:“便依母后所言。”
说完,她看向众臣,询问道:“众卿可还有要事禀报?若是没有,便退朝归家吧。”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公主千岁,随后百官一个接一个向着坐在龙椅侧首的詹明德跪下,双手交叠伏在身前,脑袋贴得极低,态度很是虔诚。
詹明德宠辱不惊,随即便由一位女将宣布退朝,百官躬身后退出殿,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转眼便只剩下她们几人。
太后的身体并未痊愈,强撑了这么久也到了极限,詹明德命人送她回去休息,小狼欢快地跳过来问:“以后咱们就留在京城不走了吗?”
詹明德问她:“你想走吗?”
“现在这里还挺好玩的。”小狼说,“可以过一阵子再走。”
岳风发觉詹明德的情绪并没有想象中高昂,明明她们已经按计划进行到了这一步,剩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有信心,在未来三年内,百官必会转而拥立詹明德登基为帝,既然如此,明德为何没有笑容?
太后一走,殿内便只剩下了自己人,詹明德坐在高高的大椅上,她起身走到龙椅前,但并未坐下,目光落到了扶手处的龙头上,似是在问岳风,也似是在问小狼,更似是在自言自语:“……这样就够了吗。”
岳风:“什么?”
“我说,这样就够了吗?”詹明德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阿风,若按照我同你说过的那样发展,源国兴许会如大曜一般,先是让女子走出家门,逐渐与男子争权,再到取代男子,令男子回归家庭……听起来是比现在要好,但只是这样就够了吗?”
岳风沉默不语,小狼知道“大曜”是个传说中的国度,那里的女人过得很自由,如果源国也能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兴许是因为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缘故。”
詹明德走下台阶,缓缓开口,岳风与小狼一左一右跟在她身侧,三人的步子都迈得非常慢,像是要将大殿内每一根柱子上的花纹都看个清楚仔细。“纵然我所见过的大曜男子都温顺文静,乖巧顾家,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难以信任他们。”
哪怕是詹徐氏那样一心为了一号的慈父,詹明德都不愿意同他亲近。
一开始詹明德以为自己是对大曜男人的柔弱接受无能,毕竟在她所经受的教育与生长的环境中,男人要顶天立地,要成就一番事业,不能沉溺于女男情爱,所以詹明德想,也许是因为詹徐氏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反倒像她在源国所认识的贵女,自己才会感到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