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第二十四朵雪花(五)(2 / 2)

了了 哀蓝 9872 字 16天前

谁能想到这么两个见了面便话不投机的人,私下却是志同道合,甚至有着共同目标的好友?

乍闻好友惨死,程松之难掩错愕悲愤,对此傅爻并不觉得意外,她顶多是少知道些细节,但程松之的真实身份,她却是一清二楚,这其中有不少事情还是她带人查出来的。

“驸马还记得你我初见那年吗?”

大公主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突然开始与程松之忆往昔,两人成亲多年,恩爱异常,也时常提起当年,总觉情爱更浓,未曾有一日退却,这样一对爱侣,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心生向往,但又有谁知道,彼此之间竟是一丝真心也无?

程松之沉默了许久,哑着声音道:“……臣自然记着,从不敢忘怀。”

大公主闻言,笑了出来:“事到如今,你竟还想着哄我。”

她用满是怀念的语气说道:“那日正值春日,宫中桃花开得十分热烈,先帝当时身子还算硬朗,我随他一同在桃林赏花,便瞧见驸马身着白衣,丰神俊朗,立于漫天花瓣之中,当真是犹如神仙下凡,迷花人眼。”

这样一个人,无论长相谈吐还是脾性才学,都恰到好处地长在了大公主的喜好上,连他伸手拈花的角度都是那样动人,宛如一幅山水墨画,悠长又迷人。

“但我其实不喜欢你这款的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推翻了前面的回忆,充满美好的画面就这么像被撕烂的蛛网,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程松之错愕不已,他看着大公主,发现她是那么熟悉又陌生,明明是相伴多年的爱人,此时他却觉着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待得很累吧?真是辛苦……”

傅爻在心里想,这是要说程松之辛苦了?

结果大公主话锋自然地绕到自己身上:“真是辛苦我了。”

程松之完全不理解公主在说什么!他试图转移话题:“公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是被恶人捉来此处——”

“是我让人做的。”大公主再次打断了程松之的话。

她看他的眼神那么柔和,与平常耳鬓厮磨时没什么不同,但程松之感受不到丝毫真心,因为公主生就剪水双瞳,看石头都一样痴情。

“从现在开始,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否。”

大公主随即问了第一个:“你与纳兰稚私下联系多年,是也不是?”

程松之想都不想便否认了:“不是的!”

比他声音更快的是傅爻的刀,她那把弯刀十分古怪,看起来如同爬行的蛇一般扭曲,但却被她用的灵活无比,精准削掉了程松之的一根脚趾头,并洒上了金疮药进行止血,同时还不让他晕过去。

程松之再是忍辱负重,程家也没寒酸过,尚了公主后更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所以根本受不住这等酷刑,叫得凄惨无比。

第一个问题他说谎饿了,所以需要接受惩罚。

接下来是第二个。

“你手中有一本名册,是也不是?”

程松之痛得头冒冷汗,拼命咬牙,却还是不肯屈服:“不——”

傅爻再次手起刀落,她将掉落地上的脚趾用刀尖挑到桌上的一个木盒子中,到时候可以作为一份礼物。之后把蛇形弯刀往火盆上烤了烤,下回速度就会更快。

“你又对我说谎了,驸马。”

大公主非常失望,“驸马不是常说,若是为我,虽死无悔?怎地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便处处推脱不肯实说?可见从前种种尽是哄骗于我。”

这时候就是再蠢,也该知道大公主的意思了,那被剁掉的脚趾头可没跟程松之开玩笑。

他整个身体都因剧痛而颤抖不已,可每当他想放任自己昏倒,傅爻就会将他弄醒。

程松之始终不肯交出名册,大公主对此颇为苦恼,她扶了扶额,“我是知道的,你们这些人都以那个什么……嗯……反姚复陶为己任,为此甚至是在先帝驾崩前便已集结而起,不过驸马,你是真觉着自己是凭借才华一跃进入组织核心的吗?”

到底是不是,大家都很清楚,就没必要装了。

如果程松之不是驸马,他连反姚复陶的资格都没有,顶多从最底层做起,要往上爬不知得花多少年,哪里像现在,一跃而成驸马,自然被叛党接纳,还真以为自己的才华举世无双。

驸马手中有本叛党参与者名册,以及一些来往的秘密信件,但大公主不知道他将这些藏在了哪里,连程家她都派人去搜过。

圣上需要这本名册,她一定会为圣上找到。

“公主说我虚伪……”

程松之忍着剧痛,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字,“那公主对我,又、又是否有过真心?”

他不愿意同大公主谈名册,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仔细,叫大公主或傅爻找出线索,于是便只谈感情。女人最是心软重情,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大公主笑了笑,她回答道:“驸马不过是侍奉公主的朝臣,我为主你为奴,哪有奴才向主子要求感情的道理?反倒是你,伺候主子不够尽心尽力,甚至生有二心,连奴才都做不好,你还有什么用呢?”

那些过往的恩爱行径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她推了过去,其实这些年大公主还蛮开心的,程松之讨好起人来,那真是细心而不逢迎,体贴又不趋承,叫人舒服极了。

而且她没有任何损失呀,从来都是程松之绞尽脑汁抓住她的心,生怕她对他没了兴趣,毕竟她的母亲可是当朝皇帝,她完全可以像母亲一样在身边养几个漂亮的面首,这样驸马就完全没有地位了。

连多年来始终没有孩子,原因也并非两人中的谁不能生,而是大公主不喜欢做那种事,程松之也都同意了,从不强求。

他可不是那些阳奉阴违的家伙,与大公主的恩爱能够名扬天下,就是因为程松之当真能忍,当真够狠。

年近而立膝下无子,他不强求大公主,连程夫人在程家偷偷给他安排的侍女他都绝对不碰,为的就是获得大公主的绝对信任。

一个男子呀,想做好男人可太简单了,只要成了亲后守着妻子过,便能得到无数女子的赞叹。

可这世间女子,哪个不是一辈子只守着一个男人过?死了男人的,要么被逼守贞,要么被再度嫁掉,再不然就是被吃绝户,有几个能像男人那样被宽容?

程松之看着大公主的笑,心想难道这些年,她看我就像是在耍猴戏一般吗?

“我说我要问你,可没给你权力来问我,你逾矩了,驸马。”

大公主话音尚未落,傅爻已经挥刀,这是惩罚。

“先帝当初许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样死心塌地?”

程松之已经疼到说不出话了,他真没想到大公主竟如此狠心,完全不念旧情。此时他迫切希望能有个人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同时也暗暗告诫自己,君子一诺千金,切不可因一时之痛失足成千古恨,为了陶氏江山,为了先帝的知遇之恩,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他也绝不会交出手册!

可若是不回答问题,傅爻那条姚氏鹰犬便还会动手。

程松之眼冒金星,意识混乱,只能靠着咬舌头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他断断续续地回答道:“自然是……许我……能尚……公主……”

大公主听了颇为烦恼,都这种时候了还试图打动她来逃过此劫,看样子驸马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

眼见大公主不满意,程松之气若游丝道:“是真的……臣…绝无半句谎言!”

他知道这是自己难得的机会,如果抓不住,今日便可能葬送于此,因而愈发卖力地向公主诉说衷情:“……臣心悦公主,然而这江山乃是陶氏的江山,无论何人登基,公主都、都永远是公主啊!难道公主忘了先帝待您如掌中珠,难道公主能忘记父亲的恩亲?为何在公主心中,今上如此重要,先帝却一文不值?”

“日后九泉之下,公主又要如何面对先帝?”

程松之不打亲情牌还好,他以为拉出先帝能让公主动容,谁知公主听了,竟连笑都懒得再笑。

她嘲讽地看着他,“你以为我这一身病痛,是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