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陆愈发热闹起来了, 五湖四海往此处汇聚的反叛者越来越多,报纸上每天都会登好些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夏娃把它们一一收集起来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她时不时还会出岛, 有时独自一人, 有时带上三两个伙伴,反正尤里跟威尔弗必须陪同。
也因此她还在暂住的麦迪森家客厅墙上贴了一张南大陆的超大地图, 用不同颜色和大小的磁贴代替一些颇具名望的反叛者队伍,看个几天就会发现,这些队伍都在朝密非角城靠近, 因为大反叛者赫尔曼已经率领部下占领了这座交通枢纽城市, 并宣布隼之会于此成立。
“啧。”
夏娃啧啧有声地感叹,“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尤里坐在单人沙发里啃水果,南大陆本就适合种植瓜果, 象岛上的味道更佳,她现在每天都在狂吃。“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是说反叛吗?”
夏娃倒退两步跟尤里站到一条线上,弯腰从她的果篮里捞出一颗水灵灵的蜜桃, 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甜入心脾:“不啊, 我是说剿灭反叛者,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客厅里的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报的不看了, 品茶的不品了, 剪指甲的也把脑袋抬起来。
虽然彼此身份不同, 但在帝国与反叛者之间, 小队众人毫无疑问地是站在反叛者这边的。当她们看到反叛者势力与帝国军队起冲突时,也自然而然开始代入自己, 只有夏娃代入的是国王。
“……干嘛这么看我?”
夏娃莫名其妙地问,“你们不这么觉得吗?赫尔曼占领了密非角城又能怎么样,他招揽再多的反叛者又能怎么样?是,这的确是个威胁,可这个世界很不科学,整个帝国最强的七个人都为国王所驱使,那天咱们也见识到神圣骑士团的厉害了,不是我说,我要是国王,我就帮赫尔曼大肆宣传,招募更多强者。”
“然后直接派遣最高战力,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密非角城,来个瓮中捉鳖。”
夏娃说起阴谋诡计整张脸都是亮的,还越来越兴奋:“隼之会屠杀贵族释放奴隶,摆明了就是跟帝国对着干,这种时候为了维护统治就要杀一儆百,密非角城靠近海域,如果是我,一定会先派遣军舰远距离包围,再让大公率领军队清缴反叛者,如果担心会在平民中造就不满,事成后把罪名推给赫尔曼不就行了。”
她用手虚虚划过那一片名气响亮的队伍:“强者大多不愿屈居下位,替罪羊嘛,权力掌握在谁手里,谁的话语权就最大,随便找一只喽!”
对国王来说这根本不是损失嘛,再不济也可以让大公来背负滥杀的罪名,到时再由国王出来唱白脸,愚昧的平民只要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都是很好欺骗的。
大家目光呆滞地看着夏娃,乔忍不住提出反对意见:“你这么说有点太想当然了,帝国再强大,反叛者团结起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你是鬣狗。”夏娃打断了乔的话,意有所指,“你很强,但是让你和狮子老虎甚至是人类一起合作,在不算了解的前提下,真的能做到团结一致吗?兴许可以,但在你们磨合好之前,帝国的军队已经打过来了,你们没有那个时间。”
“再说了……我看这赫尔曼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夏娃这么说可不是无的放矢,她自有一番推论,这两个多月的数据收集下来,连大公的信息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些许,惟独被称为大反叛者的赫尔曼,居然依旧神秘如斯!
直到现在,夏娃都不知道赫尔曼长什么样有什么能力身边的同伴又是什么来头,这也太奇怪了吧?他又不是一直如此神秘低调的,连象岛上的小朋友都知道大反叛者的存在呢!结果就是众说纷纭,连确定其性别都做不到。
夏娃曾猜测赫尔曼是否会是了了,但占领密非角城成立隼之会并向帝国宣战的行为过分愚蠢,让她把这个可能排除掉了,除非赫尔曼之后还有后招,不然夏娃坚持他不是个好东西的看法。
说不定大反叛者的存在就是个碟中谍游戏,帝国故意塑造出这么个人物搁这儿钓鱼呢,一个捏了数十年的鱼饵,再谨慎的鱼都要上钩了。
“哪有这样搞革命的。”
夏娃虽然不是革命先驱,也对拯救她人命运没有兴趣,但她却是个行走的数据库,无数个世界无数的历史告诉她,像赫尔曼这样占领城市然后屠杀贵族来表示决心的行为,最终一定不会成功。
当然,视普通民众如无物的帝国,统治也终有一日会走到尽头。
她话里有话,乔很不爽地质问:“你是说,不仅要联合被压迫的阶级,连压迫者中愿意伸出援手的人,都要一起接纳?”
夏娃啃完最后一口桃子,精准地将桃核投入垃圾桶,再抽出纸巾擦手,凉凉道:“火气干嘛那么大?”
乔冷笑两声,她并没有看贝鲁卡,而是压抑着怒火问道:“贵族中也有无辜的人,你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尤里试图说和:“你冷静一点,乔,贵族也不一定就全部都是恶人,咱们这一路看到的还少吗?继承爵位和领主位置的大多都是男性,处于帝国权力中心的更是如此,至少女贵族的罪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重。”
“算了吧!”乔压根不接受这种说法,她咄咄逼人地盯着尤里,“我在斗兽场看到的多了去了!你以为同为女人,贵族就会同情你信任你帮助你,站在你这边?别做梦了!她们生来享有荣耀,你觉得她们是更爱自己的父亲兄弟丈夫儿子,还是更爱身为陌生人的你?”
乔越说越恼火,她想起那些坐在观众席上的贵族,无论女男,都带着兴奋的笑容,那一张张丑恶的面孔在她看来没有任何区别。“你应该也知道的吧!王室贵族不与平民通婚!那你猜猜看,这些男贵族又是谁生的谁养的?女贵族们吃的穿的用的又从哪里来?她们是没有压榨奴隶,还是没有无视我们?任由她们取乐的兽人,跪在地上当作垫脚石的奴仆,梳妆时扯断两根头发就被砍去双手的奴仆——只因为她们不如男贵族权力大,就能认定她们的无辜?别开玩笑了!”
到了最后,乔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怒火,几乎要将所有人燃烧殆尽,那份对贵族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只要她活着一天,这仇恨就会存在一天,永远不会消失。
“男贵族当然该死!女贵族也一样!”
话音未落,乔重重地踢了一脚身前的茶几,木质茶几应声而裂,她转身便走。
鸦雀无声的客厅里,只有夏娃没心没肺的声音:“弄坏的东西你自己赔。”
乔的身影僵了下,随即大步上楼。
尤里担忧地朝贝鲁卡看去,贝鲁卡却避开了她关怀的目光,也起身离开了。
“啊……你就不能不提贵族吗?”威尔弗叹气,“又不是不知道乔对贵族有多深恶痛绝。”
柯乐尼缓缓道:“我能理解乔的想法,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该怎样面对贝鲁卡。”
被发飙的乔吓得噤若寒蝉的洛德此时小小声开口:“那个……可是贝鲁卡真的很好很好的,难道这么久的时间,你们都还不了解她吗?她是不会做乔说的那种事的。”
“但她确实是贵族对吧?”柯乐尼平声说道,“她享受过贵族的特权,有过专属的奴仆,光是这一点,乔就已经不可能接受她了。更何况相处了好几个月,在明知乔对贵族是什么态度的情况下,贝鲁卡还一直隐瞒着她,这更让乔愤怒。”
顿了下,柯乐尼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也许我该说出来的。”
她第一次见贝鲁卡时就觉得有几分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如今确定了贝鲁卡的身份,记忆随之回笼,柯乐尼见过贝鲁卡,在东大陆的实验室内。
“我不记得她是做什么去的了。”她陷入回忆中,语气飘忽,“也许是参观,也许是误入……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贝鲁卡是知道东大陆的实验的,她会离开东大陆,抛下贵族的身份,也许就是不能接受那种残酷的事情。”
威尔弗沉默了会,说:“可她也没有揭发此事,只是逃走了。”
洛德听着感觉大家因为对贵族的偏见而误判了贝鲁卡的行为,她着急忙慌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不停地重复“贝鲁卡很好很好的,她真的很好的……”
尤里向夏娃投去求救的目光:说说话啊,你不是小队的leader吗?
夏娃的确是说话了,但完全不是尤里想象中的那样:“这几天都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总感觉帝国要有大动作了。”
此时乔站在麦迪森家的楼顶,双手搭在栏杆上,任由海风吹拂。
因为安定下来的关系,她的头发不再乱糟糟,象岛本地的理发师心灵手巧,给她剪了个很清爽利落的短发,额前也不再有碎发挡眼。
虽然象岛气温高,可身体尚未痊愈的乔还是被麦迪森警告过,不想住院可以,但除了定期复诊,也要注意休养,最好不要吹太久的风。
然而乔此刻心绪烦闷,压根不拿医嘱当回事,她穿着一件绿色背心,胸口的位置还印着一头洒水的小象。
“……别靠近我。”
即便不回头,乔也能从脚步声中判断出来人是谁。
手上拿了条小薄毯的贝鲁卡无措地站在原地,她的嘴唇动了两下,像是想说什么,但乔不想看她,也不想去体谅,她还没有想清楚,她的大脑此刻是一团乱麻。
贝鲁卡总是小队里最贴心温柔的那个。她很细心,总能察觉到每个人的需求,她似乎也很喜欢照顾她人,总是微笑着站在一边看大家打打闹闹,她乐于阅读,享受安静,说话做事都礼貌斯文,教养从她的一言一行透露出来,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点虚伪。
乔从没见过情绪如此平和的人,但为什么这样的朋友却是贵族呢?
斗兽场不乏长相漂亮的囚犯,运气好的话,这些囚犯会被贵族看上,贵族如果愿意花一笔钱,就能将囚犯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