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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的8月1号,津门城里城外依旧时不时的会传来零星的交火声。
当头戴报童帽身穿中山装的卫燃,驾驶着染谷送来的鬼子轿车车开出英租界的时候,也看到了路边仍有尚在冒着烟的残垣,以及落满了苍蝇无人处置的尸体,乃至被战火波及流离失所的难民。
相比这些惨状,他还看到了正在街上张贴媚日海报和标语的鬼子和汉奸。更看到了那些等着鬼子汉奸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便立刻将那些标语扯下来团成一团儿再踩两脚的百姓乃至混混。
“最后再复习一遍”
卫燃稍稍放慢了车速,“为什么我开着大阪朝日新闻的车送你?”
“前天傍晚有一对儿男女过来开走了姑姑的车子,并且把他们开来的车子停下来”
坐在后排的陶灿华立刻说道,“我不知道那俩是谁,也没人愿意给我解释,但是曹哑巴是把车子推进院子里的,当天晚上连饭都没吃,就围着那辆车一通捣鼓。”
“你姑姑回来了吗?”卫燃继续点上颗烟继续问道。
“没有”
陶灿华揉了揉大腿,紧接着又打了个哆嗦,“没回来。”
“卫燃没去找你姑姑吗?”卫燃嘬了口烟,语气冷淡的问道。
“没有”
陶灿华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去,也不许其他人去,而且一直把控着车钥匙,他总想着万一有什么意外,立刻就能开着车离开津门。”
“打你了?”
“没,没有1陶灿华立刻下意识的捂住了大腿外侧,并且摇了摇头。
“真没有?”卫燃再次问道。
“有他,他拿鸡毛掸子抽我1
陶灿华说完咧咧嘴,傻笑着答道,“但是我也拿烟灰缸在他头上狠狠来了一下。”
“疼不疼?”卫燃缓和了语气问道。
“不疼”陶灿华再次摇了摇头,接着露出个傻笑,“其实是有点疼。”
“戏要做全套”卫燃歉意说道,“让你受罪了”。
“没事儿,真没事儿。”陶灿华赶紧摆摆手。
他的大腿靠近屁股蛋子的地方确实被鸡毛掸子抽了两下,但下手的人却并非卫燃而是他的亲姑姑茉莉。
究其原因,无非昨天那个鬼子的佣人过来警告卫燃不许再克扣陶灿华。
为了给卫燃制造个欺软怕硬的软饭男形象,也为了在明面上,让卫燃和陶灿华产生愈发无法弥合的矛盾。
昨天陶灿华也就只能咬着毛巾忍着疼,任由茉莉亲自动手抽他两下,给他制造了两道能有二三十厘米长的淤青。
“我知道你恨鬼子,我也恨鬼子。”
卫燃扭头看了眼陶灿华,语气愈发认真的说道,“无论心里有多恨,你弹曲儿的时候也得把那些情绪压下去。如果被植田察觉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有麻烦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
陶灿华攥紧拳头应了一声,他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了车窗外面受难的津门百姓,颇有些茫然的问道,“我这么做,真的能帮上他们吗?”
“一定会的”
卫燃用肯定的语气答道,“你不用太主动,也不用做些什么尝试获得植田的好感和信任,你需要做的是不起眼。”
说到这里,卫燃朝外面扬了扬下巴,“看左手边那家米店的房顶。”
“看到了,怎么了?”陶灿华扒着车窗茫然的问道。
“看到上面落着的那些鸽子了吗?”卫燃进一步指明的目标,接着也再次稍稍降低了车速。
“看到了,有不少呢。”陶灿华虽然不清楚卫燃为什么要他看那些鸽子,但却主动数了数那些鸽子的数量,“能有个二十多只,好像还有两只戴着鸽哨呢。”
“那你注意到房檐瓦片上站着的麻雀了吗?”卫燃问出新问题的时候,也稍稍提高了车速。
“有有吗?”
陶灿华跪在后排座椅上,让视线穿过车尾的车窗,试图找到卫燃提及的麻雀。然而,随着车子越开越远,别说麻雀,就连那些鸽子都看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可能有吧”
卫燃模棱两可的说道,“你要做的就是房檐瓦片上的麻雀,它们能看到的,比那些鸽子看到的一点不少,能从米店偷吃到的大米麦子也一点儿不少,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戴着哨儿的鸽子身上了,谁会注意到和瓦片颜色都差不多的麻雀呢?”
“我我明白了”陶灿华深吸一口气认真的做出了回应,显然是从卫燃刚刚的比喻中悟出了些什么。
“不要急着做出什么证明自己”卫燃继续说道,“演好你的角色就行了。”
“嗯1陶灿华用力点了点头。
话题聊到了这里,卫燃也将车子开到了紧挨着日租界边缘的那间大烟馆儿的门口,停在了一颗海棠树的树荫下面。
“下去吧”
卫燃扫了眼那栋小楼二层的阳台窗子,摘下帽子露出头上包裹着的那一小块纱布,不紧不慢的再次点燃了一颗前门牌的香烟,将车窗彻底降下来,漫无目的的打量着远处日租界的情况。
看得出来,在之前三天的战斗中,日租界里面也遭到了相当的破坏,而在就在路对面,便有几家大烟馆被烧的只剩下了几面墙壁。
可即便如此,旁边几家,乃至小苏妈她的鬼子相好古川经营的大烟馆,如今却已经重新开始了营业,而且时不时的,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进去,又或者恋恋不舍的离开。
除此之外,相距不过几十米的十字路口,那颗行道树上还绑着一具已经落满了苍蝇的发臭尸体。
那具干瘦矮小的尸体,他的内脏已经流淌了一地,在这样的天气里,身体也已经发黑肿胀,可即便如此,卫燃依旧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当初在劝业场门口卖烟的那个小伙子
他是不是当初陈狗鱼想救的,那个被称为老三儿哥的同伴呢?
或许是吧
卫燃歉意的看了眼远处的那具尸体,他很清楚,无论对方是不是陈狗鱼没有救下的老三儿哥,他都只能这样看着而不能去给那个勇敢的孩子收尸。甚至,如果有人过来,他还要做出嫌弃的姿态。
暗暗捏了捏骨折处被藏在袖子里的夹板,隐隐的疼痛也让他一点点的冷静下来。
几乎就在他指尖夹着的这颗香烟即将烧到烟嘴的时候,之前在三不管的戏楼门口和他有过“桃色情报交易”的那位背带裤也骑着一辆自行车从正前方的十字路口过来,一路东张西望,显然在寻找名妓美香的那辆奶白色座驾。
“嘿!你特码找谁呢?”
卫燃隔着车窗骂骂咧咧的招呼着对方的同时,还不忘拿起刚刚故意摘下来的报童帽扣在头上盖住了那块“被表侄用烟灰缸砸出来”的伤口。
“哎呦!这位爷!我可不就是在找您”
这背带裤见到卫燃之后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但紧跟着,却疑惑的问道,“您怎么开上朝日新闻的车了?我记得这辆车不是染谷先生的吗?”
“想知道?”卫燃笑眯眯的伸出了手,“诚惠一百五十大洋,谢谢。”
“不是,您不能这样埃”那背带裤哭丧着脸作揖道,“爷,您不能上来就.”
“少来那套,爷跟你没交情。”
卫燃用左手掐掉了嘴里叼着的烟嘴上即将燃尽的烟屁股,慢悠悠的重新续上一颗说道,“一个问题一百五十大洋,你要是想问就赶紧问,保不齐过两天就涨价了呢。”
“还还带涨价的?”那背带裤瞪圆了眼睛看着卫燃。
“这不废话嘛”
卫燃重新点上烟嘬了一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要是想问就特码赶紧问,不想问就赶紧滚蛋。”
“得,问,我问。”
那背带裤对卫燃这混不吝的倒霉德行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左右看了看之后,打开自己的皮包递给了卫燃,“还是俩问题,第一个问题就刚刚那个问题吧,这车怎么回事?
我先说好啊,您可不能像上次那样糊弄我了,你要是还这么解释的不清不楚的,我下回可不找你了。”
闻言,卫燃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丝的慌乱之色,随后蛮横的一把将对方手里的小包拽过来掂了掂,这次却是没有打开检查,反而故作豪气的说道,“看你这人还算老实,这地方人多眼杂臭烘烘的,我就不浪费时间查数儿了,但老子可警告你,但凡少一个大籽儿,下次只要让”
“您就一枪崩了我”那背带裤陪着笑说道,“您快说说,这车是咋回事?”
“前天傍黑的时候,那个叫染谷的鬼子记者主动找上门儿的。”
卫燃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一脸得意的说道,“他当时好像是急着去采访谁,然后车子坏了,临时找我们来借车的,我们那书寓里有个哑巴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曹哑巴,那人可不好打交道。”那背带裤点着头说道。
“你别看那哑巴三脚踹不出半个屁来,但他修车可是一绝。”卫燃说着还挑了挑大拇指,“这哑巴当天夜里就把车给修好了。”
说到这里,卫燃还忍着隐隐的疼痛,用骨折的右手指了指副驾驶玻璃处卡着的那两张通行证,“不是老子和你吹,这两张纸是真特码好使!刚刚路过那俩巡逻的鬼子还给老子打立正敬礼呢!怎么着?你想不想买下来?”
“你愿意把这俩通行证卖给我?”那背带裤惊讶的问道,
“你就不怕染谷先”
“瞧你说的1
卫燃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和贪婪,“不瞒你说,老子有渠道弄到通行证,我家里还有两张呢,你要是想要,只要出价儿合适,也不是不能卖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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