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的煤油汽灯?”躺在雪橇车上,瘫了半边身子的梅苏特顿了顿又额外补充道,“怎么看着像是德国生产的?”
“在那条废弃矿洞里发现的”
卫燃一边用斧子从雪橇车上卸下来一块木板一边胡乱解释道,“我觉得说不定能用上就偷偷带上了。”
虽然他没有回到梅苏特第二个疑问,但梅苏特却没有细问,只是在一阵沉默之后喃喃自语的说道,“你可以丢下我继续走的。”
“朋友一场,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丢下你的。”
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等到了鄂毕河,我就让你的雪橇往南跑帮我吸引注意力。”
闻言,梅苏特不由的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哪怕他已经听出来,卫燃是在开玩笑。
一番准备又点燃了铁皮桶里的炭火,卫燃先让对方将他们剩下的最后一瓶底的伏特加全部喝进了独自,随后将手套递给梅苏特,“我需要把你绑在雪橇车保证你不乱动才行,接骨的过程会很疼,你要有个准备。”
“来吧”
刚刚喝了酒的梅苏特咬咬牙,咬住了手套之后,任由卫燃用绳子将他牢牢的绑在了他自己打造的雪橇车上。
“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用绳子绑住了梅苏特受伤的大腿问道。
“乔丹”梅苏特咬紧了手套,含湖不清的答道,“乔丹·克鲁格,是个奥地利姑娘。”
“这名字一听就适合打篮球”卫燃忍不住滴咕道。
“篮球?”
梅苏特这话都没来得及都囔出来,卫燃便拽着他的腿开始了正骨工作,而梅苏特也忘了篮球这码事,把全部的力气都放在了惨叫以及咬紧手套这件事上。
很是费了一番力气帮这这个德国老将摔断的骨头对正,卫燃一边绑上临时制作的夹板一边换了个话题问道,“还记得被你杀死的那些苏联人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疼的几度失去意识又被疼的恢复清醒的梅苏特此时已经满头冷汗,但仍旧哆哆嗦嗦的解释道,“我到现在都不后悔杀了他们。”
“为什么?”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不是和我一起杀死他们的吗?”
梅苏特只当卫燃在帮他转移注意力,“难道你后悔了?我们如果不杀了那几个醉鬼,卡勒的女儿该遭受怎样的折磨?她当时才多大?我记得好像才17岁吧。”
“我可没有后悔”
卫燃胡乱回应了一句,用裁开的兽皮绑紧了夹板,随后转移到了雪橇车的另一头儿,一边解开被兽夹打骨折的那条胳膊一边说道,“再忍一忍,还要再来一次。”
闻言,梅苏特立刻咬住了卫燃用一只手递来的手头,紧闭双眼皱起了眉头等待着卫燃的折磨。
然而,当卫燃用刀划开鹿皮袖子和里面的衣袖时却皱起了眉头。那个兽夹的力道确实够大,不但在上臂和下臂上留下了狰狞的齿状伤口,而且只是伸手轻轻一捏就能感觉出来,里面的骨头都被打碎了!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无视了梅苏特刺耳的惨叫哀嚎,尽力将他能摸到的碎骨头尽可能的拼在了一起。
但同时他却也清楚的知道,这样的伤势除非进行手术,否则即便金属本子教了他一手推拿正骨的手艺,这条胳膊就算能长好恐怕也算废了。
只不过,他却没有把这个残酷的实情告诉正在承受痛苦的梅苏特。
一番忙活勉强对齐了手臂碎裂的骨头打上了夹板,梅苏特却已经因为剧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给这个蓬头垢面的德国老盖上狼皮毯子,卫燃坐在燃着炭火的铁皮桶边上却暗暗叹了口气。
他设想了无数种的可能,甚至他都做好了被那对涅涅茨夫妻坑害,乃至死在翻越乌拉尔山脉的半途,却根本就没想到,真正把梅苏特永远留在这里的,竟然是这些不知道是哪位极地猎人留下的兽夹。
在那个没有自己的历史片段里,在这片不为人知无人关注的荒野苔原上,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受伤的梅苏特会怎么做呢?
近乎下意识的,他便想到了那对涅涅茨夫妻,这里距离那座温暖坚固的石头房子仅仅只有一天的路程而已,即便少了两只雪橇犬,恐怕也能勉强跑回去。
撩起帐篷门的一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看看昏迷中的梅苏特,卫燃暗暗叹了口气,摸出兜里的基辅相机,用仅剩的三张底片中的一张,对准帐篷里被冰蓝色的灯光照亮的一切,轻轻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