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杀戮也结束了,可危险还远远没有结束。
昨晚周汉宁的所作所为,任谁也挑不出错来,毕竟,那些人身怀绝技,都是来取他性命的,刀起剑落,步步杀机。
沈凤舒只是心中难免生出些许感慨。
时隔数月,再见周汉宁,她发觉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在清音阁养伤的时候,他的脾气差些,憔悴孱弱的面容上总是带着几分阴暗,时而霸道,时而委屈,但不管他怎么折腾,因为拖着那双伤腿,他的凶悍难免透着几分虚势,不够真切猛烈,也不够骇人。而现在的宁王,眨眼间杀伐果断,冷血又理智,言行间迸发的凶狠太过于真实了。
沈凤舒早已见惯了被病痛折磨殆尽的周汉宁,却不曾见过这样阴狠果断的他。
也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张家乃是将门世家,几辈人九死一生换来的功勋,怎会养出泛泛之辈?
沈凤舒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太小看周汉宁了,只以为他高傲自负,却不知他的深藏不露。
明明是她的棋局,可她是不是也成了他的棋子?
不合时宜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深思。
买药的人都回来了。
沈凤舒忙打起精神做事,生火烧水,熬煮药材,配齐了内服外用的汤药和丸药。
一夜未眠,担惊受怕,又见识了一场血淋淋的厮杀。
再能熬的人,也难坚持下来。
沈凤舒守着药炉子,双手低垂,一脸疲色。
她的脸素白,靠着朦朦火光,才有了些许清透的血色。
咯吱咯吱……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响声,周汉宁转动木轮椅来到她的身后,望着她略显瑟缩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凤舒困顿恍惚,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慢悠悠地转头看去,只见周汉宁神情淡然,换了一身簇新的锦衣华袍,干净俊朗,不见半点血腥残影。
“王爷……”
她声音有点哑,无力且憔悴。
周汉宁眨一眨眼,对她单手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缓缓靠近,以十分温和的嗓音道:“你累了。”
他拉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整个人带过来。
沈凤舒不解其意,迟疑片刻才明白,他是要自己坐在他的腿上,一路带她回去。
沈凤舒连连摇头:“王爷腿上有伤,不宜重压。”
周汉宁忽而一笑,朗朗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纤柔之身,何来重压?”
他执意把她抱回房间,不顾旁人的目光。
他命令她躺下休息,见她还睁着眼睛,又道:“咱们今天不走了,明天再走。这会儿,本王派去的人,估计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京城了,一旦宫中知道本王遇刺的事,总有有点动静的。”
沈凤舒蹙眉:“王爷擅自动刑,驿丞又死了,昨晚的刺客没有一个活口……”
她缓缓说出自己的担忧,周汉宁瞬间了然:“你是担心,死无对证?”
她的确很担心。
周汉宁离开京城不过才二三百里,还在官家驿馆出了事,一旦传回宫中,必定掀起轩然大波。
且不说,皇上和他的关系紧张,昨儿那群身怀绝技的刺客,还不知道是不是宫中的人呢?
行刺一事,太过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