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河这话一出, 众人皆惊。
理智让他们很想把这当成玩笑,而直觉告诉他们,这并不是玩笑。
于清河似乎很享受众人震惊的目光, 得意洋洋, 再度露出肆意的笑。
然而老警察镇定依旧, “年龄?”
于清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他紧盯着老警察, 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关龙。”
“我想,你们不会看不懂身份证吧?”语气尖锐, 守在门口的年轻警察暗暗绷紧弦,准备应付他随时可能的爆发。
他知道自己曾经和他们打过好几次交道, 该问的都问过了。
“就算你是关龙,我们也要问年龄的,说吧, 年龄?”
这幅公事公办的口吻不知为何取悦到了他, 年轻男人突然又开心地笑起来,好脾气地答:“二十六岁。”
“职业, 做什么的?”
“全职写小说的。”
一问一答, 他的答案竟然全部和关龙的信息一样。
就连神情也平和不少。
“你对殷嘉许这个人了解多少?”
“朋友, 上司, 耳根子软,对文字敏锐,脾气暴躁,讲义气,很喜欢段书琪, 看孙文聪不太顺眼因为他几次三番想要挖走我,和弟弟感情很好,好到哪怕和他女朋友出轨也可以原谅。”
前面还好, 最后一句评价令众位警察面面相觑。
关系……好?可是他们从任何人口中得出的消息都是他们兄弟俩感情不和。
做笔录的年轻警察把这个疑点记下来。
他环视一眼周围警察的脸色,突然哈哈大笑:“你们该不会真以为他们兄弟俩感情不好吧?”
似乎一点点情绪都能引发他的剧烈反应,他笑得很大声,过了一会儿,笑声渐歇,他才沉下脸,咬着后牙,直勾勾盯住老警察。
“我只告诉你一句,他们这群人都是骗子,一个比一个能骗人。”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关里吐出来的字,“你要是相信他们……哈哈哈哈哈你会被骗得很惨,就像我一样。”
“是谁?”老警察又问了一遍,“你说的他们,是指谁?”
老警察看上去很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其他还有些怀疑的,发现前辈这么说,立刻收敛了神色。
另一组摄像正在拍审讯室外的警察们,他们正小声交谈。
几乎所有人都指认关龙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格,物证也有,当晚的监控同样能看到关龙敲开了殷嘉许房门。
连关龙自己都要承认了。
难道还有隐情吗?
他们不太相信,却又因为该老前辈的丰厚履历习惯性地相信着他。
“于清河”自己都没料到,老警察真的会相信自己,年轻男人怔了怔,眼神复杂。
“所有人。”他顿了顿,“我说的所有人,包括殷嘉许,殷佳诺,段书琪,孙文聪。”
“还有杨易然、许丽娜、祁元……”
他竟是跟之前的关龙一样,把名字一个个全部报了出来。
前面几人还好,到了那些人格的名字时,不难听出,每个名字经由他的口念出,皆带上了淡淡的杀意。
他想要杀死这些人格。
“你知道自己有人格分裂症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而且,得了精神分裂症的关龙,是我。这间房子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他们不过是后来鸠占鹊巢的一群人。”年轻男人越说脸色越狰狞,“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关龙的人,才是于清河。”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们。你们猜猜,他们为什么想要处心积虑除掉我?”
惨白灯光下,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颜色偏浅的眸子这时看起来格外幽深,轻飘飘一句话,令众人浑身发冷。
其他几个警察细思极恐,正在做做笔录的年轻的那一位同样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
西方有不少国家禁止女性堕胎,认为这侵犯了还未出生的一块胚胎的生命权。他们哪怕没有出生,但只要肉体正在被孕育,都有相应法律保障他们的生命。
而这些人格呢?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独立的,都有自己的人生,他们的性格,长相,成长经历截然不同,可偏偏生活在同一个身体里。所以,当他们想要继续活下去,不被主人格消灭时,有没有什么法律能够保障他们的权利?
他们也应该被视作一个生命吗?
于清河,不,是关龙,他扬起头:“是啊,我脾气不好,性格孤僻,可凭什么?这些人格都在同一个身体里,我凭什么不能把他们消灭掉?我凭什么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凭什么就应该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取代我?”
“我有错吗?”
场外饰演警察的演员们眉头紧锁。
这是个麻烦。
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条例会特别注明人格分裂症患者的那些副人格该怎么办。
关龙既像是在笑,又像在哭。
老警察抓住了一个关键字,问:“他想取代你?”
关龙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对啊,他才是于清河,他一直想当关龙,想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