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钺等人被公主不耐烦地请进去, 见面时公主好像刚从温柔乡里爬起来似的,露出的肌肤上还带着暧昧的红痕,眼含秋水。她强压着愤怒让他们坐,再叫人倒酒。
这回倒酒的人变成了阿勒吉, 一看到他, 他们就知道刚才和公主在一起的人是谁了。不过这酒谁都不敢喝, 假装抿了一下就放回桌上。
谈了不过一炷香功夫,公主答应派人搜寻,之后便打着哈欠毫不客气地送客。
出来以后几人小声交谈。
“这招能行吗?”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苏珏表现得沉默些, 她看一眼周围人,小声催促他们回去。等回到房间,关上门,她迫不及待说了出来。
“公主有身孕了。”
几人都吃了一惊,李挽妍先问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珏道:“自幼和家中学医, 绝不会看错。”
傅贞儿:“为什么白日不说?”
苏珏解释,首先公主有孕的月份很浅,不把脉没那么容易看出。其次白日里公主浓妆艳抹,医中望闻问切第一项望气色就受到了影响。如今夜里前去, 公主来不及上妆, 就叫她发现了。
姬钺:“公主有孕,腹中胎儿的生父很可能就是阿勒吉。”
几人面面相觑, 都意识到了问题严重之处。
这儿可不像汉时,舞女都能当皇后。荼如国对身份籍看得十分重,奴隶就是奴隶, 绝不可能变成平民或者贵族。
只要是奴隶, 就不能蓄财、买地,名下不能有任何私产, 一切包括父母子女都归主人所有。即便有奴隶凭借容貌手段攀附上主人甚至有了孩子,如果是女奴,生下的孩子也只能是奴隶;如果是男奴胆敢让女主人有了孩子……
那这男奴非死不可,孩子要么打了,要么生下来放进水盆里浸死。
总之,种种律令都断绝了奴隶往上爬的可能。
公主看起来相当宠爱阿勒吉,把他抓去处死,性格乖戾的公主会做出什么来?
姬钺当机立断:“这个消息必须隐瞒。”
苏珏:“月份尚浅,我看公主自己都不知道,但难保王城中有尚医者。”
他们又不能阻拦公主和其他人见面!
怕什么来什么,刚说完这话,原本黑暗的天好像忽然间太阳就升起了,只一晃惚,外边就响起了钟声和鸡鸣。
有人敲门,恭敬地叫他们起床,进来后看到五个人都在同一个房间也什么表情都没露出来,只是让端着水盆去其他屋子的人等一等。
然后这奴隶跪下说明了来意。
他们今日要进宫面见国王。
不得已,姬钺出去回房换了衣裳洗漱过,出来后,五人心不在焉用过早膳,下楼出门登上足可装下十几人的马车,一路向王宫驶去。
车上,五人面色沉郁。他们都意识到了,幕后恶鬼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昨晚他们本可以借机传消息告诉公主让她防范,结果根本没给他们机会,眼睁睁看着天迅速变亮。
而等上了马车,前行的速度又慢得令人发指,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马车才往前走了很短一段。
李愿掀开帘子往外看,发现窗外一切好像都跟着变慢了似的。人们慢慢地迈开步子行走,车夫慢慢地挥下空鞭,抽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连隐约传入耳中的说话声也放慢了一般变得拖沓。
时间似乎变得混乱了起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刚才他们还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可还没放下帘子,眼前景象忽然飞快倒退,马蹄声密集如雨,几乎没反应过来,他们就见到了比公主行宫更加恢宏壮丽的宫殿大门。
奴隶小心地掀开帘子,请他们下车。
此时,没有任何异样。
车上五人心中翻江倒海,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手段,实在诡异。可怕的是……除了他们,其他人似乎都没发现?
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只是随手为之?他们根本猜不到。
再往深处想,到时如果在他们逃跑时也来上这么一手,岂不是跑都跑不掉?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宫殿偏殿大门口,偏殿里坐着一个有些年纪的儒雅男子,他穿着中原人的白色袍子,头戴金色头巾。公主坐在他身边,仍和昨日见面一样浓妆艳抹,身上能戴首饰的地方全都挂满了珠宝。她正在对自己的父王撒娇。
心中再怎么惊骇,到这时也不能表露出来。姬钺几人行礼,双方见礼、客套、坐下、上茶上点心等等过完后,国君说起了昨晚的闹剧,表示一定会派人搜查,尽快找到被掳走的姜遗光。
……
赵营和胡为在墙边等着等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从墙那边传来,丝毫不见慢。两人后退一步,一道身影便迅疾地从紧闭大门里冲出来,他看也没看两人便径直往前跑了。
这下他们俩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肯定是里面有脏东西!两人连忙跟上去拔腿就跑。
姜遗光边跑边回头看,那道人影没有追出来,但他不敢停下。
他一路向前跑,穿过满地废墟的广场,三两下跳上他眼中人骨拼成的巨鸟像。
跟着他的两人紧随其后,他们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正想追上去问问,就见姜遗光爬到了巨鸟石像上,一溜烟就不见了。
胡为仰着头,目瞪口呆:“这么高,他怎么上去的?”
石像光滑,不好攀爬,他二人只是粗通武艺,没有绳索什么的很难爬上去。
赵营小心地往后看了看:“他为什么跑?没见有东西啊。”
胡为:“把他叫下来问问?”
赵营看看顶上,摇头:“喊太大声会把外面的人引进来。”
不必猜也能发现,奴隶是不能随便进入神庙的。神庙里需要奴隶干活时,奴隶可以进来,但是进入以后就必须处死。外面要是有人进入发现他们在这儿,那可就麻烦了。
赵营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胡为倒还冷静:“方才我没有察觉危险,可能那东西只追着姜公子,我们……或许可以回去看看。”
赵营吃了一惊,连连摆手:“你疯了吧?要去你自己去。”
他觉得这也确实是个好主意:“你自个儿去的话,我在这里守着,他如果下来了,或是有人来了,我都去叫你一声。”
胡为暗瞪他一眼,心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答应下来,跑远了。
赵营一个人在底下,就坐在巨鸟石像的脚边,盯着堆满白骨球的池子思索。
为什么只有姜公子能进入那个地方?他又为什么能看到破败后的荼如?且不说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他又为什么会看到和他们眼里不一样的荼如?
比如这座石像,明明是石雕。姜公子却说是人骨拼成……
赵营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既然巨像在姜公子眼中是人骨……他为什么要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