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很黑, 黑的伸出手都看不见自己的手指头,又十分湿冷,打开门就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潮湿气味传出来。
里面应该没有住人吧?这么小的地方……
岁岁小心往里探进半个头,左右张望。
他年纪小, 还什么都不懂, 家中长辈也没说过什么, 因而他不过以为在亲戚家借住几日而已。
他还在探头看。忽地,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他身后,猛地一推, 把鬼祟窥视的他直接推了进去。
岁岁刚要尖叫,就被另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嘴。
“嘘!不要说话。”那是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女人,“你会把它们引过来的。”
捂住他嘴巴的那只手枯瘦冰冷,完全不像个活人, 贴着的身躯也是冰冷的。要不是他被那只手牢牢地按住,他一定会腿软得跌坐在地。
小男孩惊恐地瞪大眼睛,叫都叫不出来,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了。
是……是邪祟吗?
邪祟要杀了自己了吗?
不要啊!明明……明明今天才驱邪过, 他还戴面具跳了傩舞!明明……明明说过了, 只要驱了邪,就可以邪祟不侵……难道都是假的吗?
岁岁眼里涌出泪水, 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根本没想过把其他人引来会有什么后果, 他只想把大人们叫来。
但眼前的门似乎隔绝了一切声音,岁岁不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只手越勒越紧,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掐爆了。
就在岁岁以为自己逃脱不掉死亡的厄运时,那只钳制住自己的手却一松,他当即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屋里实在太黑暗了,也只有凑得这么近,他才能看到眼前的那个人……
那个人……她,应该是她吧?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披着长长的头发,而她那张脸……
岁岁一点点抬头往上看,等模糊地看到那张脸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人的脸!
刚刚还生出的一点劫后余生的心思此刻一点也不剩,眼泪鼻涕全都胡乱糊在脸上。岁岁哭也不敢大声哭,抹着眼泪求道:“你放过我……求求你……我、我给你磕头……”
那个女人却只是低着头,冷冷地看着他。
岁岁边哭边磕头,他浑身都是软的根本跑不动,脑子里也没想到逃跑,他总觉得……自己要是逃跑,恐怕会更惨。
磕了几次后,他衣襟里掉出个东西,“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那是他才戴上过不久的面具。
他戴着面具,和爹娘一起跳傩舞驱邪。
面具……面具……面具可以驱邪!!
岁岁脑子里闪过这句话,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抓起面具戴在自己脸上,鼓足勇气再次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厉鬼”。
他才不怕呢!
心里这么说着,抬起头的那一刻,岁岁却重重地又跌落在地,惊恐地看着……那个女人本就扭曲可怖的脸,变得更加扭曲,眼里满是憎恨怨毒。
她死死地瞪着自己……然后……她又伸出了手。
这回,她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面具……打死你……打死你!”
女人凄厉地惨笑着,长长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岁岁……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只感觉自己被掐住脖子提起,然后……狠狠砸下。他听到自己脑袋发出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响声,这种声音,他在卖猪肉的张屠户那里听过,他提着一把大刀用力地劈在猪骨头上,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打死你……打死你……去死……”女人面无表情地念叨。
她手里提着一个孩子,一下一下用力砸在地面。尽管那个孩子的头颅早就被砸碎了,血和其他什么液体流了一滩,她也没有停止,依旧一下一下地砸着。
因为,就算他死了,那个面具还好好的戴在他的脸上,完好无损。
……
“你们在说什么啊?面具就是驱邪的啊。”唐阅试探地问起面具会不会引来邪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后,魏松亭不解地说。
“戴上面具就可以驱邪,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温汝安拿着那个正慢慢露出狞笑的恐怖鬼脸面具,手都在颤抖,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傩舞过后,面具怎么处理?”
魏松亭奇怪地说:“当然是好好收着,平常需要戴面具的时候虽然不多,但总不能戴了就扔掉吧?那太奢侈了,而且据说这样会带来厄运的。”
温汝安飞快道:“要是送给别人呢?”
魏松亭摇摇头:“不行的,话说回来……你们几个人的面具都是村长家里给的,村长一片好心,你们就算不喜欢那个面具,也没必要这样……”
温汝安的手几乎要拿不动那个面具了。
一片黑暗,但因为太近了,他能清楚地看到,这张面具的笑脸不断地拉大、再拉大,两边嘴角的图案几乎要蔓延到耳际的位置。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再让这个面具变化下去,他就会被这个张着嘴的面具给吞掉。
但他根本没办法扔掉这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