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扯住他:“走什么走?怎么,心虚了?”
南夫子死后,赵氏也变得更加厉害,否则,带着个女儿的寡母,只会被人欺负。
姜遗光压着声音:“你认错人了。”
赵氏冷笑:“我还没说你是谁呢,你就知道我认错了?”
姜遗光不说话了。
赵氏把他捂脸的手扯下,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半晌,赵氏嗤笑一声:“其他人我或许还能认错,你?你就算化成灰了我也认得。”
姜遗光沉默一会儿,恢复了本来声音,躬身行礼:“师娘。”
“谁是你师娘?别把我也叫得晦气了。”赵氏对他很不客气,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字一顿道,“姜、遗、光!你给我解释清楚,你不是应当被处死了么?我怎么看你还活得好好的?”
姜遗光低下头去。
赵氏继续数落:“连养大你的祖父都能动手,听说你还装扮女子杀人夺财?我可当不起这样的人一声师娘。”
姜遗光终于说:“我没有。”
“没有?你……”
赵氏还要骂,就见姜遗光嘴唇微动,无声说了句话。
她顿了顿,姜遗光被她扯住的手悄悄摆动,示意她不要出声。
去查探家中情况和去买纸钱的近卫都回来了,姜遗光不能让他们发现,目露恳求。
赵氏心里乱了起来。
姜遗光想同她说什么?
她不是不知道或许会有隐情,可是人活着就靠一口气,没这股恨撑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盼头。
姜遗光继续无声道:“有人看着。”
赵氏意识到自己停顿了太久,她往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红了眼眶,而后,狠狠地撕扯着少年:“你怎么还好意思来?”
“就是你害得他!你怎么还敢来?”
姜遗光任由她撕打,一动不动,只打手势让那几个近卫再走远些。
赵氏一为做戏,二为真情流露,眼泪落得汹涌,她哭了半晌,终于渐渐停下了。
“你怎么没有被处死?”赵氏又问。
姜遗光摇摇头:“我不能说。”
赵氏恨恨地笑:“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她来时拎了个篮子,方才急着追人,落在了地上。赵氏扬扬下巴,“去替师娘把篮子捡回来。”
姜遗光沉默着去了,还给拍干净灰。赵氏接过篮子,走在他前面:“走吧,他也不缺你这点儿香火。”再一瞄他两手空空,冷哼一声。
姜遗光问:“师娘带我去哪儿?”
赵氏:“去卖了你,你要跑么?”
姜遗光就又不说话了。
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静默又沉静。
赵氏嫌弃道:“瞧你这幅灰扑扑的样子,估计也没地方去,看在曾经那点情分上,去我那里吃一顿。吃完了,赶紧走!”
姜遗光露出一个笑,点点头:“多谢师娘。”
这样一来,姜遗光就“不得不”和那些近卫分开了。
三名近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时近黄昏,街上人不少。赵氏不许姜遗光走她身边,只叫他跟在后面,装作两人不认识。否则她带着个大小伙回家,容易被人说嘴。
南夫子死后,赵氏只能靠做绣活、替人抄书信为生,原来的房子卖了,换了间更小更偏的屋子,好攒钱给女儿做嫁妆。
赵氏早就叫女儿回屋去,让姜遗光进厨房来给自己生火。一进去,厨房更显得狭小,转身都难。
屋子不大,周围人虽多,却个个都是熟面孔。近卫们不得不再走远了些。
姜遗光坐在炉灶边,用火石擦着绒草点燃了,放进炉灶里,又将柴火劈成小块扔进去。不一会儿,火苗便暖融融地照亮了此刻他那张平凡的脸。
赵氏架上锅,放进蒸笼,准备蒸菜吃。
沸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不断蒸腾出热汽。赵氏这才轻悄悄地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姜遗光低头生火,木柴噼啪作响,他的声音同样很轻。
“师娘还记得贺韫这个人吗?我需要查一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