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天光暗沉,小花园里除了冷风吹过,再无声息。
谢梦华无声落泪,立在那里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前厅,那里偶然飘过几声高昂的乐声,靡靡之音入耳却带不走她心中的苦闷。
廊下有女使提着食盒从旁经过,一路向那里行去。
她稍加思量,擦了擦脸上的泪,急急迈步下阶,几步赶上,
“慢着!”
那女使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她梳着妇人的发髻,便恭敬的施了一礼,道,
“这位夫人何事?”
谢梦华走近,
“你可是要往那厅中去?”
那女使见她裙衫湿透,神色戒备,只问谢梦华有何事吩咐。
谢梦华知她担忧,道,“我是李县尉的夫人,麻烦你进去帮我给张乾张佐史的夫人带句话,说我要提前回府,此刻这样子不便再入厅,有几句体己话要与她说。”
女使面露迟疑。
谢梦华见状从腰间荷包中掏出几枚乾封泉宝塞在她手中,
“女使只管把话带到便可。”
那女使踟蹰了一阵儿,才缓缓点头答应,一路行去。
夜色中,三三两两的女使和随侍在园中穿梭掌灯,将偌大个园子照得通明,暖色的灯火辉映却带不走周身渐起的凉意,谢梦华撩了撩身上湿透的裙衫,掉头进了身后的凉亭中。
凉亭内因天寒在四周垂了可透光的竹帘,谢梦华走到靠里的石凳上坐好,解了夹袄的盘扣,用锦帕探手入内清理身上残存的茶汤,胸口的襦裙绦带随着动作松散开来,钻进一股凉风,惊得她背后一凛。
有簌簌的声响自后而来,谢梦华心中惊惶,回头望去,夜色中草木枝丫随风轻摆,似是人影经过,她慌乱回过头收拾衣衫,耳中便听得脚步声接近。
越是慌张,手下便越是慌乱,胸口的绦带在动作间缠成了一团死结,手指绕进其中不得其法,正焦急间便察觉有暗影兜头罩来,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后听到一声低缓的男声,
“不知女郎在此,多有冒犯。”
谢梦华此刻夹袄堪堪挂在肩上,还露着半个雪白臂膀,顾不上解那胸口绦带,狠狠一拽,绦带应声而落,她又匆忙带上了夹袄,整理好后才敢抬目去看。
凉亭门边侧立着一高大挺拔的男子,身着深色袍衫,衣角和袖口用金线绣着如意祥云,那金丝在亭外的灯火中闪着辉色。
能用金丝绣衣,必然是贵人。
谢梦华又细瞧了两眼,便认出是刚刚自己离开宴上那站立门边的高大男子,她被李建申拖走时听得孟时迁称呼他裴都督。能让孟时迁那般恭维,想来便是那新上任的范阳节度使。
自己这般狼狈竟被外男看去,偏那人挡在那里,她又不能无声无息地离开,遂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施礼,
“裴都督!”
裴昭谦听得一声温软细语,这才离开门边。凉亭中瞬间光亮许多,谢梦华这才察觉刚刚他侧身立在那里是为替她遮挡一二。
如此心思,倒是叫谢梦华心口有些异样,她又施一礼道,
“多谢都督!”
裴昭谦听得此话这才转过身来,打量离自己有些距离的女郎。
他在宴上与孟时迁频频举杯对饮,两人俱饮多了酒,孟时迁已醉的瘫倒在宴上,后被家奴抬了下去。剩下那些官署之人皆是些趋炎附势之徒,孟时迁在席上时他们碍于他的颜面都收敛着,孟时迁离了席便统统露出些真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