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堂一)(2 / 2)

沈峋看向裴季,虽然他在笑,但眼神凛寒,像是蛰伏在暗处等待着嗜血的猛兽。

心底不免感叹华音能遇上裴季,确实是幸运的。

若没有遇上裴季,她的这一辈子也不知被蹉跎成了什么样子。

包括他与血楼幸存的人,也是沾了华音与裴季的光,若是没有认出华音,没有与裴季达成反叛血楼的这笔交易,恐怕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活在肮脏阴暗的水沟之中,永世毫无自由可言。

而且每日有可能都是生命里头的最后一天。死后或许连快墓碑都没有,便是有一块墓碑也不会有任何人来祭拜,人世间似乎没有过他们的痕迹一样。

沈峋收起了心思,告了辞正欲离开,裴季却忽然道:“成婚那日有你们血楼的一方席面。”

沈峋脚步一顿,笑了笑,拒绝道:“不必了,华音尚未造成杀业,与我们这群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不同,还是不要再扯上什么关系的好。”

说罢,一颔首便转身从屋中离去。

裴季倒也没有挽留,在沈峋离开后,裴季在屋中坐了半晌,思及第九堂堂主,冷笑了一声后才起身离去。

……

小皇帝设下的宴席,也就只宴请了裴季与华音。

华音与裴季在未时进了宫。

入了大元殿,华音便见到了那在南诏中见过名叫木瑜的小姑娘,也是大启的长公主。

长公主和小皇帝眉眼相似,若是不站在一块,倒没有那么像,可站在一块,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是兄妹。

那小姑娘见着认识的人,拘束顿时少了不少,起身走到了华音跟前。

小声道:“裴小夫人……”话语一顿,连忙改口:“听皇弟说要改口喊裴夫人了。”

听到这数月之前还不会说大启话的小姑娘,华音惊诧道:“不过是几月未见,公主竟会说大启话了,还说得如此好!”

小姑娘腼腆地笑了笑:“到底是嬷嬷教得好。”

想了想,她轻扯了扯华音的袖子,小声道:“在宫里的人我都不认识,裴夫人能与我说说话吗?”

说着,似乎感觉到了一旁的视线,便怯生生地望向华音身旁的裴季,小声询问:“裴大人,我可否与裴夫人单独说说话?”

华音浅浅一笑,复而看向裴季:“那我便与公主去说些女儿家的话,一会便回来。”

裴季看了眼长公主,随而朝着华音点了点头。

华音起身,随着长公主往偏殿而去。

入了偏殿之中,落座后,小姑娘把宫人内侍屏退了出去。

殿中无人了,才呼了一口气,然后用尚有南诏口音的大启话与华音诉说道:“自南诏一别后,我莫名其妙地被送到了一处大宅子,更是不知为何被好吃好喝供着。可就在前几日忽然有人与我说,说我是大启的公主,可把我给惊坏了。”

华音:“那公主现在可适应了?”

小姑娘连忙摇头,一副丧气的模样:“一点儿也不适应,我本来有爹娘的,但他们说那两个不是我亲生父亲,而我亲生父亲是大启的先帝,已经不在了,而亲娘是南诏的郡主,在生我的时候便难产去了。”

说到这,脑袋耷拉了下来,脸上遮掩不住的难过。

华音思索了一下,问:“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与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从未见过亲生父母,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觉。”

华音道:“虽然我也不知先帝和南诏郡主是怎么样的人,但我知道先帝是放心不下公主。”

闻言,小姑娘眼睫颤了颤,抬起头望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华音思索了一下,如实道:“我听夫君说,先帝临终前才知与郡主所生的孩子还在世上,所以在临终前便嘱托夫君,定要寻到孩子,把他带回大启正名身份。”

小姑娘失神了一瞬,然后又听她说:“其实还有一事本应过些天再公布的,但郡主到底是公主母亲,所以提前说了也无妨。”

在小姑娘不解的眼神之下,华音与她说:“昨日听夫君说先帝去世前留有关于郡主的遗诏。但因病重,对待那如日中天的太后已有心无力,担忧遗诏公布之后,郡主会遭太后报复掘坟鞭尸,所以交代过夫君,等太后失势后在公布这遗诏。”

小姑娘又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后,她问:“遗诏的内容是什么?”

华音笑了笑,端起方才宫女送进来的茶水,温声道:“虽然夫君没有明说,但我也猜得个七八分,约莫是给公主母亲正名的遗诏。”

“可我想不明白。”小姑娘眼神中尽是疑惑:“为什么先……父皇一次也没有去看过母亲?便是连母亲死了,都没有去祭拜过一次。”

华音闻言,垂下眼眸浅抿了一口茶,遮住了嘴角浓了几分的笑意。

杯盏放下,敛去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郡主在南诏的坟中并无遗骸。”

小姑娘闻言,霎时抬头,惊愕的望向她。

“早些年,先帝便命人暗中把郡主的骨灰护送回了大启,早已供奉到了为他修建的陵墓之中,如今除却先皇后,与其合葬在一起的还有郡主。”

这事也还是裴季昨晚与她说的。

这皇室秘辛之多,多到让华音咂舌。

视线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只见她神色有一瞬的茫然,似乎不知该不该信这话。

“可我在南诏,听到过传言,传言说郡主,也就是我的母亲并非是难产死的,而是……”说到这,她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她才懦懦的道:“说是被人杀死的。”

华音愣了愣,听出了言外之意,似乎想说的是先帝派人去说的。

思索了一下,问:“公主听谁说的?”

“就、就民间的人都这么说。”

华音心里有了底,随而道:“若是真不是难产去世的,那便还有一个可能。”

小姑娘紧盯着她,问“什么可能?”

华音缓缓开了口:“太后所为。”

小姑娘微张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半晌后,嘴唇轻颤,似被吓到了一般颤颤巍巍的道:“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话音才落,殿门出有宫女传话道:“公主殿下,宴席已准备好,要开席了。”

华音站了起来,安慰她:“现在太后已被幽禁安懿宫,等夫君禀明皇上后,再彻查此事也容易。”

小姑娘愣了许久,才若有所失地从位上站起,神色恍惚走到华音的身旁时,不知怎地在平地忽然一摔,惊呼了一声便径自的向华音摔去。

华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可就在下一瞬,一把匕首竟直直的捅向华音的腹部。

也在那一瞬,小姑娘那张人畜无害,且恍然失神的脸瞬息变得狰狞了起来:“我才不会被你们所诓骗!你们杀了我母亲,还杀了我养父!你们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