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没有立刻就走, 她想留下来等过完小世子的周岁宴。
相识一场,这点情面是?要的。
不提徐宁都快忘了,她是?去?年四月底五月初生的阿笨, 霎眼已经进三月了,这阵子忙着整顿瘴疠与收拾汪云海等人, 倒忘了接下来那件大事?。
阿笨的第一个整生日当然怠慢不得, 即使远离京城,没有亲朋好?友来贺, 徐宁也得给他办得风风光光的。
郭氏自告奋勇要帮她准备抓周的东西,入乡随俗, 当然得按照本地的习惯来,也更?方便打成一片。
徐宁笑道:“那我便尽托给姐姐了。”
郭氏拍胸口,“放心罢。”
她家大郎也在一旁拍手?叫好?,这样自己就可以?偷懒两个月了, 只?管尽情玩耍——看得出?来,父子俩没多?少感?情, 可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郭氏板着脸,“休想耍滑头, 娘会天天来检查的。”
大郎苦着脸, 悄悄看眼徐宁。
徐宁会意?, “白芷识字, 我让白芷代劳罢,保准帮你管得服服帖帖的。”
汪云海这一疯,郭氏又当父亲又当母亲, 放儿子身上?的心不免更?多?了三成, 却不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为叛逆,你约束他越严, 保不齐越是?逆反。
不若宽严相济的好?。
郭氏知道王妃给自己台阶下,顺手?推舟答应下来,琢磨着等世子周岁宴一过,便立刻带大郎上?京请严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孟母三迁为的正是?如此。
徐宁忽然想起,已有数日不曾翻阅京城来的书信,遂命半夏找出?,果然厚厚一摞放在那里,还有好?几个大而沉重的包裹。
打开来一瞧,果然是?提醒她莫忘了办周岁宴的,温徐这两家亲厚的更?是?干脆将贺礼送了来,杜姨娘跟温贵妃因着私人缘故,送礼的分?量格外加重些——杜氏如今也算熬出?头了,方姨娘一倒,她在府里地位仅次于太太,又因为徐枫今年考中了秀才,老爷喜欢得不得了,给了许多?赏赐,那孩子也是?个孝顺的,把值钱东西大多?给了养母。
故而杜氏十分?欣慰。
徐宁轻轻摇头,母亲仍和从前一般单纯,若真亲厚,哪还用得着分?彼此?徐枫此举,恰恰是?因为不想欠杜氏人情,可见此子脾性孤拐。
罢了,既然母亲看不出?来,她又何必点破,或许善意?的谎言对杜氏来说更?好?,她前半生已经够苦了。
温贵妃那封信则是?冗长得多?,近半篇幅都在闲话家常,讲述些宫中琐事?,叫急性子的人简直没办法读完,然而毕竟是?婆母手?书,徐宁还是?用足耐心,一个字都不肯漏掉,中途喝了两盏茶,还去?了三趟厕所。
她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齐恒回来时,徐宁直接将书信捧到?他跟前,示意?他自己用横线标出?的部分?——徐宁确信这才是?贵妃娘娘想要表达的重点,前面那些长篇大论不过是?铺垫,怕有心人起疑罢了。
齐恒果然皱眉,“父皇竟开始服丹?”
举凡皇帝开始沉迷丹药追求长生,基本就是?朝政混乱的开始,秦始皇那样雄才伟略尚且力有未逮,何况区区凡人?又有前朝红丸案牵连甚广,齐恒原以?为,景德帝不该如此糊涂才是?。
有病就该找大夫,葛玉章虽然离开,太医院又不是?没别?人?
徐宁轻咳了咳,“或许太医也没办法治呢。”
贵妃信上?尽管写得隐晦,她也大致能猜到?,景德帝应该是?那方面出?了问题。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也没见哪个男的人到?中年就甘心服老的,什么洗脚城按摩房,没生意?怎么会开得如火如荼?
景德帝终究无法免俗——贵妃是?有权利查看彤史的,知道皇帝召寝情形,若无十分?把握,她也不敢如此揣测。
子不言父过,齐恒纵使生气,也无可奈何。
他将书信看了又看,眉头蹙得更?深,“服丹竟是?二哥提起。”
“可吴王殿下并未揽功,反而宽宏大量让了出?去?,道士和丹方都是?太子亲自派人找的。”要徐宁说,这位殿下可真是?进益了,从前事?事?争先抢在头里,如今却肯委曲求全,甘为太子麾下附庸。
但,这当真是?件好?差事?吗?历史上?因服丹引起的风波不胜枚举。
当然陈皇贵妃跟太子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们?不干,吴王就自己去?干了,到?时候功劳可全都是?人家的。
景德帝服完丹药后精神日益矍铄,或许真有作用。
齐恒忧心忡忡,“你哪里知道利害,丹药无非发其表,看着强壮,底子却会越来越虚透,父皇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
徐宁跟生父没啥感?情,体会不到 ?他这好?大儿的孝心,只?道:“可咱们?远在巴蜀,鞭长莫及,能有什么办法?”
景德帝若肯听劝,也不会上这些人的当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可偏偏世人都是?爱听甜言蜜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