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今日碰上刺头儿,永宁侯夫人只能自认倒霉,宴席方散,便忙不迭告退,再不抓紧回去敷药,血肉都得粘在衣裙上,更是钻心。
杜姨娘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压根尝不出滋味如何,这会儿也得空同徐宁辞别,女儿坐完月子,她这当娘的也该功成身退,再留下来可真就不合规矩了,况且,她也有点挂念枫哥儿——虽是老爷寄养在她膝下,可杜氏为人忠厚,着实当半个亲生子来疼。
徐宁对母亲着实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方才林夫人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却跟没事人似的,还一副对方很有道理的样子,难道就甘心守着贱妾本分?,让人看扁么?
但,杜氏所受的教养如此,在她那套理念里,天理伦常自有规程,妾室合该尊敬主母,子女合该孝顺父母,若非姜管事糊涂,她本来也不该跟太太比邻而坐的。
好在已是时过境迁,她权当没这回事,谅来太太宽宏大量,不会与她计较。
徐宁无奈,只能?尊重母亲意愿。
齐恒招呼完宾客过?来时,便见徐宁站在晚风下一脸落寞,“怎么了?”
“没什么。”徐宁摇头,将怀中襁褓裹得更紧些,以免阿笨着凉。
方才一刹那,她几乎自暴自弃,想着自己这般兢兢业业、百般经营为的什么,难道出人头地也是错?
好在,阿笨的啼哭让她清醒,她不能?改变别人,唯有坚持自己,这是她的道。
她一定会走?下去。
齐恒拨了拨儿子颈间?的长命锁,失笑道:“怪道难受哩,脖子上挂这么些东西?,怎不累赘得慌?”
一一替他解下,果然阿笨停止手舞足蹈,陷入舒服的安眠中。
徐宁没对他解释前因后?果,只说宾客们太过?热情,迫不及待要送东西?。
齐恒听见自家崽子如此招人喜爱,愈发眉眼弯弯,“挺好,到时候百日宴再请她们过?来,省得牵肠挂肚。”
徐宁眼角抽了抽,满月、百日、周岁,这么频繁地敛财,她们静王府真要成为人民公敌了。
徐馨歇了小半天工夫,总算感觉舒坦了些。常山背地吐槽,一大半是心理作用,毕竟手背上连点皮都没蹭破,哪就这般严重了?
徐宁请她不妨小住两日,徐馨婉言谢绝,王府里规矩大,她可住不惯,再则,要知道妹夫以前是同她定亲的,这么朝夕相对,万一旧情复燃可怎么好?她可不想文思远有何误会。
徐宁将自恋之语悉数从耳边过?滤出去,听多了感觉思想都受污染,果然她跟嫡姐就不是一路人。
人家不愿意她也懒得强留,只从宾客们送的贺礼里拣了几样山参茯苓之类让徐馨捎回去,聊表诚意,徐馨欣然笑纳,怀孕最需要补充营养,省得她另外?再买补品。
徐宁看着她塞了个皮球般的硕大肚腹,很怀疑照这样补给下去,徐馨的孩子还能?否平安生下,阿弥陀佛,惟愿老天保佑。
诚意伯从王氏那里听闻永宁侯夫人受罚经过?——当然王氏本意还是吐露自己所?受的委屈,与她什么相干,还白?白?受顿排揎,贵妃话?里句句指桑骂槐,她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诚意伯没好气,“谁叫你一声不吭的?在外?你跟杜姨娘是一家子,人家明着挑衅,你脸上难道好看?就该骂回去才是。”
但凡王氏肯出来圆场,说是自己主动邀杜姨娘上座的,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何至于?闹成僵局?
王氏委委屈屈道:“那,人家也没说错呀……”
本来在伯府就没这样规矩,凭什么到了王府得破例,就为杜氏养了个王妃女儿?她生了个举人也没到处揽功哩!
诚意伯对老妻的智商彻底服气了,鸡同鸭讲还是省点力气,自个儿却抽空来徐宁跟前,表示他跟徐宁是同仇敌忾的,如有必要,不介意多骂几遍永宁侯夫人。
徐宁道:“不必了,父亲的心意我已明白?,此事便到此为止罢。”
便宜爹的道德准则十分?灵活,哪里有好处哪里便肯钻营。今日是徐宁为王妃,他自然愿意捧着杜氏跟老妻平起平坐,可若当初婚书未改,仍旧是徐馨嫁过?来,只怕他就该帮王氏把杜姨娘踩到脚底了。
正因徐宁看得清楚,才无话?可说。父女之情就省省罢,她宁愿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