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排队领粥的小女孩牵着她娘的手,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娘,我想吃馒头。”
刚出炉的,热气腾腾,松软得?跟棉花一样,她印象里?还是去?外祖家时尝过一回,可惜外祖家已然?不知去?向,而她的家也在水患中不见。
妇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抚道:“先?喝粥,明年?娘蒸给你吃。”
吴王妃瞧着心生恻隐,这在她看来已属粗劣的饮食,别人眼里?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遂将咬了半口的馒头递去?,“你若不嫌弃,先?尝尝这个吧,我再问问他们有无多的。”
妇人道了谢,接过来掰成小块往小姑娘嘴里?塞,小姑娘惬意品尝着,仿佛那是世?上最美味的糕点。
红芍看在眼里?,感?叹道:“吴王妃可真心善。”
半夏辩道:“我们王妃难道就?不心善?”
这人简直是杠精!红芍几欲吐血,合着自己说什么她都得?抬杠?
两人正说时,徐宁扶着腰过来,“聊什么?”
她是没?想到这两人无时无刻都能吵架,哪有那么多精力,难道真是吵出了感?情?
半夏将原委一说,徐宁脸色便不太好看,二嫂为?人是容易心软,可是,好心也是能干坏事的,原本大伙儿都喝糙米粥,一视同仁,不分彼此,吴王妃自己开小灶也是她的事,人家不会嫉恨权贵,可你这当着面加餐算怎么本事?人家远道而来一路饥寒交迫,心底那根弦早就?崩到极限,只需要一点刺激,便会冷不丁炸裂开来。
不患寡而不患均。
徐宁但愿自己想多了,然?而,等她想出门瞧瞧时,帐篷外已乱成一团,无数的饥民眼冒绿光冲向方才那对母女,意欲抢夺半块馒头,吴王妃死命拦阻也喝止不住,急得?嗓子都快哑了。
亏得?齐恒带来的府兵持着武器上前,才勉强控制住事态,饶是如此,方才也在推挤踩踏中伤了不少?人,煮粥的大桶也被碰翻,滚水四溅,不免又是满地哀嚎。
吴王妃这下受惊不小,白着脸,再想不到一时心软会酿出这等事故。
徐宁虽也有些惊魂未定,却?还是着人先?送二嫂回去?,吴王妃抓着她胳膊,“方才那小姑娘呢?”
若因她的缘故连累那孩子丧命,她罪过可就?大了。
徐宁宽慰道:“放心,没?事的。”
适才她看得?清楚,那妇人牢牢将女儿护在臂弯里?,以身为?盾帮她抵御一切风霜。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难怪一口馒头都舍不得?吃,全留给那小姑娘。
但愿母女俩个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齐恒交代府兵,将难民们严加看管起来即可,不许打杀,之后才回到徐宁身边,“你也回去?罢。”
徐宁知道自己留下来反倒添乱,遂点点头,“你自己当心。”
出了这事,吴王必不肯背锅,指不定得?栽赃到别人头上。
齐恒颔首,“我明白。”
所以他才会负责善后,到时候这些人都是证人。
殷殷嘱咐了几句,徐宁便乘车抄小路回家,杜氏听闻粥棚动乱,急得?亦是坐立难安,见她平安归来方才安心,“早说了在家养胎多好,非要逞强!”
徐宁老实认错,是她太急于求成了,二嫂的事给了她一个很好教训,可见过分贪功也要不得?。
杜氏本就?心疼女儿,简单训斥两句,便叫人煮安神茶来。
“你还算好的,我听闻楚王妃更倒霉,连粥棚都被人夷为?平地。”
徐宁讶道:“李凤娘?”
她月份比自己还浅呢,凑什么热闹。难道又是为?了打擂台?
杜氏哪猜得?着楚王妃心事,只听说那位用的是上等御田粳米,煮出来的粥汤色浅碧、格外香甜,可是僧多粥少?,哪里?够分的?这不,为?了口腹之欲才打起来了。
徐宁:……很好,来了个更蠢的。
须知朝廷赈灾,向来只以温饱为?限,所谓救急不救穷,人在饿急了的时候,能有点糙米麦麸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李凤娘为?了出风头特意买来上等好米,难保不会有本地人士冒充饥民前去?领取,贪小便宜从来屡见不鲜,能有多少?进得?难民嘴里??况且人性是最禁不起试探的,难民们喝惯了糙米粥,嘴里?正觉寡淡,听说有如此珍馐,岂不蜂拥而至?
粥棚本就?为?临时搭建,用的也是最简易的木料,哪禁得?起轮番冲撞,李凤娘这下可谓自讨苦吃——或许她也非刻意炫耀,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直接就?把王府里?库存的粮食拉来了,但,难道不会先?问一声?徐宁也不知上哪买糙米,可她就?会跟着两位嫂子学,这不妥妥当当的么。
徐宁道:“四嫂身子没?事罢?”
杜氏摇头,当时情况那样混乱,很难说会否震动胎气,楚王府的人也奇怪,本该就?近找个医馆请脉才是,她们倒好,直接把人给拉回去?,倒不怕路上再出岔子?
徐宁心道,李凤娘这胎怀的还真特别,怕是个哪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