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韵僵在龙隐怀中, 看着自己手中的那颗蛋,脑海中不断划过各种画面,一时间整个人都被可能发生过的事给吓麻了。
用哪里生确实是个问题, 但除此之外最大的问题却是……他到底是怎么怀上的?
他分明只是一株血蔷薇,怎么会——
然而刚想到这里, 方才内窥时看到的,本体上那些鲜艳的,一看就被滋润过的蔷薇花瞬间浮上了脑海。
凤清韵一时间蓦然沉默了。
无数难以言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虽然以凤清韵眼下的记忆水平, 着实想象不出具体细节,但这种事情的大致梗概,他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眼看着凤清韵面上一阵红一阵白,龙隐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 当即忍不住笑了。
被他几句话说得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生过蛋的小蔷薇, 实在是可爱到让他恨不得咬一口的地步。
龙隐见状都良心发作,不忍心再逗下去了,笑着拥着人亲了一口。
那吻落在嘴唇上柔软又炙热, 意识到自己被人亲了一口后,凤清韵如遭雷劈, 蓦然回神, 按在龙隐的脸上便恼羞成怒道:“……你干什么?!”
龙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闻言理直气壮道:“亲我夫人, 怎么了?”
凤清韵怔了一下后面色爆红。
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怎么就,怎么就跟这个人在一起了?!
这王八蛋登徒子分明曾一剑败自己于天门前……还时常拿开花之时取笑于自己, 还时常辱骂慕寒阳……
当然, 最后那件事倒不算什么大问题。
毕竟哪怕是眼下失忆的凤清韵,在他以为的记忆阶段中, 也已经对慕寒阳心灰意冷了。
换句话说,爱意和恨意都不可能因为记忆的暂时消退而彻底消亡。
凤清韵对慕寒阳的厌恶已经到了抗衡药效的程度,哪怕失忆也不愿回到对他濡慕的曾经。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在潜意识深处,凤清韵时刻还记得某人曾经是因为什么事而发疯的。
那次与慕寒阳一墙之隔的刺激让他毕生难忘,哪怕龙隐事后表示自己绝不会再因此事而吃醋,凤清韵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在这人面前提及丝毫关于此事的话语。
这种微妙的后怕甚至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哪怕失忆都未能忘记分毫。
但对于眼下失忆的凤清韵而言,他压根不记得那些事,潜意识中的战栗自然而然地便被他忽略了。
故而他根本没办法接受,前一秒自己还在对慕寒阳心灰意冷写下诀别书,下一秒就跟宿敌搞在一起,而且这宿敌看起来还是个极度会耍流氓的登徒子。
……我到底喜欢他什么?!
凤清韵攥着蛋,惊疑不定地瞪着眼前人。
龙隐见状一下子笑了,于是搂着凤清韵的腰故意往前压,看着那人蓦然抿着唇,如临大敌般缓缓往后撤。
当那张俊脸近在咫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那一刻,凤清韵心下蓦然漏了一拍。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至少是从对慕寒阳心动的那一刻开始,凤清韵便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男子的。
其实对于妖修而言,很多妖修的审美是落在本体上的。
然而凤清韵是人类养大的妖,审美自然是跟着人走的。
好巧不巧的是,无论他承认不承认,其实他骨子里最喜欢的就是稳重、英俊与成熟的类型。
平心而论,在凤清韵短短几百年的寿命中,龙隐就是他见过的最俊美,最踩在他审美点上的男人。
甚至哪怕是凤清韵脑子最不清醒,最沉迷于慕寒阳的时候,也没法违心说出慕寒阳比龙隐英俊这样的话来。
而眼下,龙隐就那么近在咫尺地盯着他的眼睛笑,忽略记忆中这人所做的一切恶劣,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而那颗蛋就那么待在两人之间,扭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像是在看父母亲热的孩童。
龙隐轻轻抬手扣住了凤清韵的后脑。
凤清韵蓦然僵硬下了脸色,大脑间一片空白,可他的身体却早已习惯,一点推拒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抬手掩在了蛋壳上,像是无比熟稔地遮住了它的眼睛一样。
下一刻,凤清韵便被人按着后脑轻而易举地吻了上来。
“——!”
大脑所有放空的思绪在一顺便回笼,凤清韵当即软了半边身子,以一种清晰无比的姿态,蓦然感受到了那人撬开唇舌探进来的一切动作。
“唔……”
唇舌交融的一瞬间,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下意识用舌尖迎了上去。
凤清韵呜咽一声,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蛋。
随着那个吻逐渐深入,他几乎是毫无挣扎之力的便要丢盔卸甲,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然而正当他下意识想要沉沦时,攥在蛋壳上的手心却微妙地感受到了什么。
凤清韵缓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掩藏在龙隐的魔息和自己浓郁的妖气之下,涌出来的第三股妖气。
凤清韵微微一愣,大脑陡然清醒过来,当即便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这根本就不是他生的蛋!
凤清韵当即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了身上人,眸色鲜亮地对那人怒目而视:“你——你个王八蛋!”
可怜这当了一辈子君子的小宫主,气急败坏之下却根本不知道该骂什么。
他想说龙隐哄骗自己,可“哄骗”这词不知道为什么透着股说不出的亲昵。
于是他骂完那句王八蛋后便暂时没了下文,就那么恼羞成怒地瞪着那人,嘴唇上还带着刚刚被人吻出来的水光,看起来纯情中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艳丽。
然而他不说,龙隐却知道他在想什么,见状勾了勾嘴角,搂着他的腰,将那蛋隔着布料在他小腹上滚了一圈:“本座又怎么王八蛋了?凤宫主抛弃我们爷俩不说,难不成还要倒打一耙吗?”
那动作间狎昵的意味实在是太重了,哪怕凤清韵毫无记忆,隐约间却还是明白了龙隐的意思,一下子红了耳根。
“忘了吗?”龙隐把蛋塞在凤清韵手心,随即包裹住他的手,让他亲手将那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随即隔着布料暗示般往下压了压,“凤宫主亲自从这里生出来的,想抵赖不成?”
若是没失忆的凤清韵,此刻恐怕能冷笑他生不出来,分明是龙隐不行,哪怕是两根日夜耕耘也没见丝毫作用,眼看着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可失忆之后的凤清韵本就只有前世的记忆,在婚姻中的状况大部分都是苦的,稍微一点点甜也是自己骗自己咂摸出来的,哪经历过这种暧昧又黏腻的过程。
偏偏龙隐还绘声绘色给他讲述着当时的情形——
“当时凤宫主正缠着本座,说什么都要让本座把本体放出来给你磨花蕊,未曾想磨到一半便生了出来——”
听到这里,凤清韵再听不懂他是在借此调戏自己那就是傻子了,当即恼羞成怒,拿起手头的东西往他头上砸去:“你胡言乱语什么!若是生也是……怎么可能用本体生?!”
“好好好,本座错了,不逗你了不逗你了。”龙隐躲了一下后,连忙攥着他的手腕扶着那蛋笑道,“别把孩子摔了,不然你恢复记忆后又要骂我了。”
凤清韵气急败坏,恨不得把手里的蛋直接塞在龙隐嘴里,闻言拎着他的衣襟,居高临下地骂道:“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龙隐闻言还能笑得出来,不仅如此笑得还很灿烂,于是拥着他把过程讲了。
其中包括这蛋的来历,却隐去了钟御兰的事情,也隐去了凤清韵原本可能的,要合于天道的命运。
龙隐本就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而当他想隐瞒去故事中的一部分背景,转而放大另一部分时,他几乎能做得巧夺天工,让任何人都听不出来。
而当龙隐徐徐道来,将整个故事脉络讲清楚后,不出他所料,凤清韵闻言果然愣住了。
听到这么小一颗蛋居然经历了那种血海深仇,它的父母在濒死时为它挖去鱼鳞,只为了换它自由,凤清韵心头那股说不出的滋味瞬间便泛了出来。
他捧起那颗蛋,垂眸小声道:“它叫什么?”
龙隐回答道:“北辰。”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凤清韵小声喃喃道,“小北辰……你的一生一定会快乐自由的。”
蛋好似听懂了一般,当即凑上前蹭了蹭他的手心。
凤清韵本质上就不是什么冷淡高傲的人,反而是将柔和刻在骨子里,内里如玉一般的柔软的人。
此刻他的样子几乎将那些温柔彰显得淋漓尽致。
龙隐拥着他,垂眸看着怀中美人慈爱而娴静的侧脸,说不出的欲望在心头膨胀,一时间没忍住,当即将心底话脱口而出:“还是喝少了。”
凤清韵一顿,不解地抬眸:“什么少了?”
当然是孟婆汤喝少了,龙隐心想,若是那三瓶都哄着让这人喝下,眼下他恐怕早就忘了慕寒阳是谁,直接回到了刚化形那副懵懵懂懂,看到谁便依赖谁的模样。
那时的凤清韵不仅不会记得那些沉甸甸的,有关命运与抉择的事情,也不会记得日后所有与慕寒阳有关的不开心。
那些婚后所有的寂苦与伤痛,本就不该是他考虑的,他只需要抱着这颗呆呆傻傻的蛋,当一株日日被人用血气精气浇灌的小蔷薇就好。
可这些略带阴暗的,恨不得将人囚禁起来的心思,终归没能说出口。
“……没什么。”最终龙隐只是笑了笑,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道,“就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