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韵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了, 可骤然听到这个称呼,还是瞳孔骤缩:“你——”
“本座如何?”龙隐挑了挑眉,用指腹碾过他的下唇, 凑上前再次抵住他因为呼吸急促而微张的嘴唇,摩挲间戏谑道, “谁能想到……凤宫主居然是这样一个会吸人精血的精怪呢?”
当他再次吻上来的那一刻,凤清韵眼底所剩无几的清明瞬间消散了。
妖族的天性便是如此,就如狐族擅吸人精气一样, 灵植类有一半都擅长食人骨血。
但擅长归擅长, 二者其实是相通的。
比如说狐族某些实力不济的小妖便经常会出现吸精气时过于兴奋,一不小心把人肉咬下来一块的情况。
而食人骨血的灵植,在日积月累的饥饿中,亦会因饥不择食而吸人精气。
譬如眼下。
唇齿交融的那一刻, 凤清韵的理智彻底因为本能而灰飞烟灭。
带刺的主蔓深深地刺入龙隐的侧颈中, 那处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来。
不过魔尊毕竟是魔尊,如此非人的疼痛传来,他也只是顿了一下。
可怀中人似乎对他的停顿不满极了, 抬手抓着他的衣襟就要把人往下拽,奈何凤清韵的右手被他自己钉在了原地, 左手移动的空间有限, 只能用藤蔓辅助着把人往下拽。
龙隐的颈侧瞬间便被扯开了一个口子, 他微微蹙眉, 可下一刻,他所做的不是推开凤清韵, 而是抬手拔掉了麟霜剑, 往旁边的地上一插。
奇怪的是,一般这种本命宝剑会对外人的触碰产生巨大的抵触, 可龙隐拔下那剑时,就像是在拔自己的剑一样,自然到堪称毫无阻碍。
没了自己设下的桎梏,凤清韵立刻抬头无意识地凑上前,吻住了人后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正常人此刻血都该被抽干了,龙隐却勾了勾嘴角,掐着他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美人毫无章法,甚至还有些茫然地舔舐着入侵者。
那截柔软又胆怯的舌尖状似无辜,实则危险异常,凤清韵吸足血气还不够,勾着精气就要进嘴。
那是妖族的本能,奈何凤清韵实在是缺乏技巧,勾了几下都没能把那口精气勾进去。
眼看着好不容易马上就要成功了,龙隐还故意压着精气,就那么近在咫尺地吊着不让渡过去,怀中人瞬间便红了眼角。
手臂和脖颈上的蔷薇刺蓦然扎深,几乎碰到了骨头,那股凶悍异常的模样,落在龙隐眼里却像是嗔怒般的撒娇。
他眸底带笑,故意退开片刻,看着怀中人呼吸急促,无意识的呜咽后,还故意吊着人笑道:“这么着急?”
无数带刺的支蔓因为得不到精血而在血红的大地上游走,那一幕看过去无比可怖,分明是大凶之相。
六百年没尝过血味的血蔷薇,支蔓繁衍到了前所未有丰盛的地步,几乎铺满了整个百花窟,下面沉寂长达万年的奇花异蕊被压得根本抬不起头。
但和主蔓不同的是,那支蔓狰狞翠绿,上面却没有任何花苞。
龙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忍不住同怀中人感叹道:“若是支蔓上的花都开了,得多好看。”
奈何那人现在根本懒得听他说话,主蔓急到几乎快把他的脖子缠满了,龙隐这才低头,笑着吻了上去。
精气度过去的那一刻,无数支蔓上瞬间长出了米粒般的血色花苞,而后极速长大,餍足地铺张开来。
而当花盈他们察觉到百目花的气息,极速赶到百花窟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铺天盖地的血色蔷薇穿透无数魔物的心脏,尸体在花苞间堆满了一地。
可藤蔓似乎厌弃极了那些尸体,将来者随意抛在一边后,转身争先恐后地攀上某个人的肩膀上。
那被藤蔓包裹的似乎是个男人,看后背宽阔而有力,可蔷薇刺牢牢地嵌在他的手臂和侧颈中,如此危险的一幕,他怀中的蔷薇花妖却像是在索吻。
艳丽的,美到危险而夺目的妖,失去理智地吞噬着猎物。
众人瞬间了然,自以为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一个身体健壮,符合花妖审美的倒霉蛋或是被美色所诱,或是因其他缘由,被遗迹中幸存,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皇所蛊惑,吞噬了精气和骨血,即将堕入万劫不复。
虽然不知道区区血蔷薇为何能达到妖皇级别,但那处发散开来的极度危险感还是让几个人下意识想后退。
但城内的百目果已经被之前那个魔修男宠垄断了,如若现在离开,那柳无的眼睛可能就真的没救了。
众人一时陷入了犹豫,而正是这短暂的犹豫间,那进食的藤蔓似乎因愉悦而晃动了几分,恰好让他们看清了那个花妖的面容,而后几乎所有人瞬间便愣住了。
——那是凤清韵。
是不久前,一剑挡住慕寒阳,在道侣大典上悍然抛下仙宫一众弟子,转身和魔尊回到魔界的麟霜剑尊凤清韵。
……他怎么会是吸人精血的蔷薇花妖?!而且他怎么会在这里?!
花盈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在她的记忆中,凤清韵永远都是得体的、温和的、内敛的。
哪怕是钟情于慕寒阳,他表现出来的也永远是克制,是尊敬和爱慕。
凤清韵和慕寒阳在一起三百年,仙宫众人皆知他没有开过花,甚至连他本体是什么都不知道。
自凤清韵化形后,连慕寒阳都少见他的本体。
故而大部分仙宫弟子仅知道凤清韵本体是灵植,只有极个别亲近弟子,比如花盈这种的慕寒阳亲传,才知道凤清韵是藤蔓类的灵植,而除此之外,并不知道真实情况。
她从未见过凤清韵真正的本体,也从未见过他像这样……于非人的诡艳中带着说不出的危险。
花盈想骗自己,这只是故意幻化作凤清韵模样的花妖而已,但她毕竟元婴修为,哪怕站得离那边有一定距离,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那就是她的师叔凤清韵。
花盈在心底陡然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嫉妒和酸意,她带着压不住的恶意想到,师尊说的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果然是这种非人又无心的东西。
凤清韵在仙宫那么久都装得温润如玉,恍若无害,一进魔道便把持不住,堕落后现了原型。
其实花盈这种略带扭曲的想法倒也并非完全错误。
凤清韵从小在剑尊的教养下长大,而钟御兰属于标准意义上剑修中的剑修,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养孩子,尤其不知道该如何养妖族。
她本人是苦修出来的,便以己度人,照葫芦画瓢地教凤清韵克制本性,坚守剑道。
莫说天道死后三千年,便是以万年的尺度衡量,也没听说有哪个妖修能修成剑道的。
可凤清韵做到了,他就那么按照剑尊的教导,全凭意志力压抑本能坚持苦修,一路修到了渡劫。
以凤清韵三百年便跻身渡劫的实力,恐怕谁也想不到他本体居然是株发育不全,连花苞都没长出来的血蔷薇。
普通的蔷薇受月华便能开花,然而血蔷薇不吸血则难以成熟。
而凤清韵压抑了六百年的本性一经爆发,如若不是撞上的是龙隐,恐怕便是慕寒阳来了也必死无疑。
而眼下,那鲜艳欲滴的蔷薇就那么裹在那人的右臂和脖颈之上,扎得深入骨髓,好似毒蛇爱极了它的猎物。
从远处看到这一幕,说不出的情绪在花盈心头弥漫,她忍不住在心底嘲讽,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魔修成了凤清韵的第一个猎物,也算是他死的圆满。
大妖皇出手,便是大乘期的魔皇来了,骨头渣子也不一定能剩下。
然而下一刻,正当她不屑之际,花盈和她周围的几个修士却蓦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藤蔓似乎终于吃饱喝足般甩了甩,藤蔓上的花苞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娇艳欲滴得几乎要绽放了。
而后藤蔓缓缓移开了几分,众人终于看清楚了其中那个所谓的“倒霉蛋”——那是魔尊龙隐。
众人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却见他手臂上的衣服早已破损不堪,伤口狰狞中却没有留血,那分明是血液早已被吸干的象征,一时间看起来更恐怖了。
但凡换个人遭受如此待遇,恐怕早就已经轮回转生了。
可龙隐非但不生气,反而看起来还挺愉悦的,他就那么当着凤清韵前师侄的面,掐着怀中人发软的腰身,勾着对方的下巴狠狠地又亲了上去。
这次不再是喂食般的唇舌交融,而是真正的,暧昧又绵密的吻。
只能说龙隐不愧是天道之下第一人,精气实在是大补。
凤清韵不仅手心的伤痊愈了,连面色都红润了不少。
而他六百年没吃过饱饭,甚至连自己是血蔷薇而非普通蔷薇都不知道,眼下好不容易吃了顿饱饭,体内灵力过于充沛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于是他就那么茫然无措地被人亲了个七荤八素,舌尖都被吮麻了。
来不及收回去的藤蔓暴露了他的内心,微微蜷缩着暗示本体的餍足,连上面的花苞都在颤抖。
当他缓过神,终于恢复些许神智后,他立刻呜咽着抬手,刚被剑刺穿的手心有些虚弱地按在那人的肩膀上企图将他推开。
然而这一动作成功的比他想象中要轻松许多,龙隐宛如一个毫无魔息的凡人一样,就那么被他轻描淡写地推开了。
凤清韵一愣,于是胸口呼吸起伏地看着眼前人,瞳孔逐渐聚焦,暴动的神识也逐渐回笼,而后他几乎是同时看清楚了眼前人和不远处震惊地窥探着他们的花盈众人。
然而看清的一瞬间,凤清韵便完全没空去管别人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惊愕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