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的战场风起云涌,随着夜色降临黑暗笼罩大地,昌军迎来了登岛之后最为惨烈的战斗。
昌军聚集于城上,聚集于城下,聚集于袍泽之中,将要面对数倍之敌,数倍赴死之敌。
上船时,他们拜过东海父老,承诺会平安归来。
航行时,他们拜过天地,保佑杀尽敌贼。
此时,他们拜自己,拜袍泽,生死与共。
城门,被打开了,不是弄险,而是必须要打开。
不打开城门,城墙上就要承受所有压力,敌贼的弓手太多太多了,靠近城门后,不少边军老卒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边军老卒,忍着剧痛斩开了身上的箭矢,洒脱一下,看向身边袍泽,带我回家!
城门打开,肖轶与林骸带着人阻拦着瀛贼进攻的脚步。
湖女族人们,倒在了地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看向身边的袍泽,代我回家。
昌军,如海上礁石,抵御着狂风暴雨。
肖轶下了马,铁枪无需大开大合,刺就是了。
“投掷猛火油,落门!”
城头上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城门之下,越来越多的湖女族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陶罐子砸在了城门外侧,几乎紧贴着城墙,烈焰滔滔,终于短暂的延缓了瀛贼冲锋,只是片刻罢了。
利用这片刻的功夫,老旧斑驳千疮百孔的城门被合上。
满身血污的阿轶与弗莱迪对视一眼,不甘示弱,狂笑出声,只是这笑声带着几分气喘。
昌军是骄傲的,哪怕力竭,也要做出一副没杀够的模样。
城楼上再次射出了火药弩,穿透了火焰,或是在火焰中爆响。
瀛贼试图用身体扑灭火焰,状若疯魔。
边军老卒们挽弓拉弦,直到射出了箭囊中最后一支箭,才将位置交给舟师军伍。
军伍永远在路上,不知畏惧,不畏死,不惜身,上了战场,就是走在杀伐路,走在黄泉路,不再去想归家之路,越是想,越是容易倒在杀伐之路上。
被福三、南宫平、秦麒三人护在中间的楚擎,面露犹豫之色。
自从决定守下野城的时候,他就下达过军令,负伤的袍泽,以及战死的袍泽尸体,第一时间转移到城南。
刚刚转头看向了南侧,楚擎心如刀割,六百余具尸体摆在那里,欲将尸体运送到城外的探马,每一次回来时,尸体又多了一些,每一次都是,更莫要说,很多被弓箭射到的军伍们,一头栽在了城外。
战损早已过千,只是战死,就超过了千人。
挡不住,楚擎深知挡不住了,哪怕是全部战死都挡不住了。
下野城就不是一个适合守城的城池,南侧还好一些,城墙高大,一侧靠着山,设有角楼和女墙,而面向瀛岛腹地的北侧,几乎是形同虚设,只有一面墙,一面老旧斑驳的破墙。
“将最后飞翼扔出去,火药弩一只不留,全部扔下去,猛火油与火药箱子放在城墙下,半炷香后,有序撤退。”
楚擎终究是下达了军令。
这一场仗,输赢都变的毫无意义了,他甚至有些懊悔,懊悔带着军伍们守城,可当时只是想着用这座城接应王天玉以及赵宝蛋,谁知为了接应这些人,战死了更多的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