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缪尔回过神来。
初级工蜂的灵智未开,所以他们的精神海几近于无。
而雄蜂的知觉之所以敏锐,是因为他们能识别其他雌蜂的精神海。
对于没有精神海的工蜂而言,雄蜂的精神触角就难以施展了。
这也是当时赛缪尔不小心给厄尼斯特赐予祝福时,没有发现他在的原因。
因此,去神殿打探消息这件事……
其他的蜂族都做不到,即使是赛缪尔也不行。
雄蜂之间很强烈的领地效应,越是强大的雄蜂便越明显。
就像‘先知’对于他而言无比显眼一般,他的精神力在‘先知’的眼中也像是亮起的灯光。
只有工蜂。
但是工蜂虽然隐蔽,但是他们的智商却太低了,记忆力与语言表达能力都有些欠缺,做事也跳脱,很难按照指令行事。
所以赛缪尔想到了泰伦。
‘王’的语言带有力量。
那天在桑托草原上,赛缪尔对泰伦说出“会有这么一天的时候。”,泰伦也幸运地受到了祝福。
但是年纪太小,没有经受过长久的磨砺,所以才没有成为雌蜂。
不过他的灵智已经有了些微的变化,他成为雌蜂只是时间的事。
于是,泰伦就是最好的虫选了。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赛缪尔说道。
.
等厄尼斯特重新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看着陛下坐在九叠泉旁,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厄尼斯特没有打断陛下的思绪,他只安静地坐在了陛下的身后,像是守护珍宝的伴生兽。
“厄尼斯特,你知道吗?”
赛缪尔开口。
“我在这个寝宫中待了很久很久……”
厄尼斯特知道陛下被软性囚禁一事,他知道陛下天性喜爱阳光,一有空就会在草坪上看书。
还经常误了时间。
但他不知道,赛缪尔所说的很久,比他猜想的时间还要长数倍。
“但我跟在‘先知’身后的时间更长一些。”
“在我还没有唤醒九叠泉的时候,我就一直跟在他身旁。”
“除了他,我很少接触其他的蜂族。”
“所以刚开始,我几乎不会说话。因为‘先知’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后来他发现了这一点,便开始要求我每日说满一百句。”
赛缪尔想到之前的事,不禁勾起嘴角。
“我一开始不爱说话,或者说,我以为所有蜂族说话都像‘先知’那样。”
“于是我便拿着‘嗯’‘是’来凑数。”
“‘先知’发现了这个方法行不通,于是便开始陪着我说话。”
“他还强迫我将书里面的内容大声念出来。”
“我视他如父。”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赛缪尔叹息一声。
“我曾想过很多次,他是从什么时候将我当作了棋子。”
“是我唤醒九叠泉的时候?”
“是他将我禁足的时候?”
“还他喂我吃下那碗汤的时候?”
赛缪尔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他看向九叠泉的最高处。
“但其实我知道,是从他收养我的时候。”
“他对我做过这么多冷酷的事。”赛缪尔说道,“在他射出那支箭的时候,他已经预判了我的结局。”
除了赛缪尔和厄尼斯特,再没有蜂族知道胡蜂可以通过哺乳的方式来养育了。
也因此,在‘先知’射出那支箭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放弃了赛缪尔。
饥饿状态的赛缪尔如何抵御一顿摆在面前的大餐呢?
“我应该恨他的。”
赛缪尔强调道。
“但为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仿佛承认了自己心软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陛下。”
厄尼斯特伸出双手,从背后将陛下环抱住。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熊蜂的种族特性,再一次感谢自己过于高大的体型。
这样他就能完全将陛下圈入怀中。
厄尼斯特想,如果他能像环抱住陛下的身体一样环抱住陛下的心就好了。
成为陛下的铠甲,为他挡去所有的伤害。
但是他无法做到。
他只能看着陛下伤心。
这让他的心脏也抽痛起来。
“陛下孺慕他。”
“和陛下怨恨他。”
“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厄尼斯特说道。
“爱和恨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但是爱和恨不能做抵消。”
厄尼斯特收紧双手,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只孱弱的雄蜂。
“陛下可以继续爱他、感谢他。因为他养育了陛下。”
“但是厄尼斯特不会。”
“我恨死他了。”
赛缪尔没有说话。
他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入自己的颈间。
原来。
爱人的眼泪不仅是武器。
也是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