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应挽就这么在幽州城住下了, 每日在街上酒肆茶坊游走,关注着消息与行人对话。可惜横断之乱未启,虽周边偶有妖物侵扰, 大多时刻城中都一片平和,哪有半点?有用信息?
正打算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再行探寻, 却在集市上听到了一位婶子与客人的对话。
那人问她:“大娘,我阿爹在村中怎样?”
大娘答道:“我离开这么久了, 也?不晓得,不过?你爹孤苦伶仃, 一个人算是?什么个事……瑶湾村太偏了, 又不方便, 要是?可以,你也?将他带到城里照顾吧……”
瑶湾村?
薛应挽很准确捕捉到了这三个字。
最开始他并没有反应过?来, 只觉耳熟, 不消片刻,脑中便翻找出了最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是?上一世,他们离开朝华宗之前,魏以舟特意?找到他, 那句没说完的话——
“师尊回来之后, 曾让我去查关于越辞的事,提到了一个村子,叫什么……瑶湾村吧, 是?越辞当时登记弟子名册时记录出身来由的村子。”
“的确是?有瑶湾村的存在, 但?是?距离此处很远,接近昆仑, 且十分偏僻,一向不通外, 据说人口也?不是?很多,最重要的是?……在一千年前,甚至横断之乱前,瑶湾村已经彻底废了。”
还有最后一句,当时未曾在意?,后来细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人都死了,什么死法都有,大多是?互相斗殴至死的,这村子有记录的地方都说一直很和睦,偏偏出了这种?奇怪的死法……”
为什么瑶湾村一个几乎算是?与世隔绝小村庄,会平白?经历这样重大的变故?
他从?未问过?越辞的出身由来,可偏偏此时,他竟与千年前的瑶湾村产生了联系。
现下看来,这个村子一定不简单,且依照越辞“做任务”目的,甚至大有可能与后来的横断之乱有着不少关系。
薛应挽从?一头懵到终于生出些许眉目,当即换了副脸色,凑上前,作好奇状:“婶子可是?在说瑶湾村?”
大娘撇他一眼?:“你有什么事?”
薛应挽道:“我家原是?邺城的,父亲离世,说祖上就是?瑶湾村的,我才?特意?前来,可惜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瑶湾村,听你二人说起,这才?斗胆前来问询。”
“讲话文绉绉的,你就说你要去瑶湾村嘛,不过?我们村中就那些人,我怎么不认识你父亲……”
“家父很早就随着祖上离村了,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大娘虽有疑虑,却也?并不怀疑薛应挽生了什么心思,毕竟瑶湾村穷乡僻壤,连商人都不乐意?经行。
得了指点?,薛应挽连连谢过?,当即出城,顺着大娘所示方向而行,御剑穿过?一处山脉河流,又走上约莫十里地,才?赶在日落前到了瑶湾村。
刻着瑶湾村村名的石碑上字迹早已风化,村中算不上贫穷,却也?不富足。村口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突兀地立着,来往村人却无一觉得奇怪,还将石头当做祥兆,有什么事遇上不快的,和石头象征性地求一求,多半都能都能达成所愿。
他装作伤了腿的迷路旅人,在用银钱示好后,成功住进了一位大爷屋中,与大爷简单交谈中,了解了瑶湾村大致情?况。
果真如传闻中所言,这是?个再寻常普通不过?的村庄,因?着偏僻,少有商人、行人往来,村内有大片田地,自给自足近百年。
直到近些年,才?有年轻人不愿继续待着,带着妻女到临镇或是?城里做生意?,剩下的不是?好吃懒做的,便是?老弱妇孺。
大爷姓刘,具体名字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早早没了妻子,儿子也?离开了村里,他近些年得了毛病,脑子整日迷迷糊糊的。
他家里还有三亩地,就在屋子后头,才?往地里播种?了新的稻子,每日还得顶着日头下地去除草添肥。小菜园里有只鸡,大爷掂着薛应挽给的银子,给他煮了颗鸡蛋。
“你快偷偷吃了,万一我儿子回来,他要说我不给他留鸡蛋了。”
薛应挽其实不用吃东西,可耐不住大爷好意?,还是?一口口吃下鸡蛋。大爷笑呵呵看着他:“我儿子长得和你一样俊,等?他回来,我给你介绍认识。”
他在瑶湾村生活了三日,村中人对他这个外来者?十分热情?,平常家中什么菜果熟了,都令薛应挽尝一尝。此处没有任何妖物出现打扰,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暮炊烟袅袅,儿童在村口打闹,饭菜香飘满泥石小道。
至第四日,村里来了除他之外的另一位不速之客。
卯时,天光还未至,一片雾灰中村人开始了每日劳作,薛应挽仍在睡梦中,听见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吵嚷。
等?他收拾好衣物出门,看到的正是村口处团团围起来的人影,一时挤不进去,只听得一道熟悉声音响起:“好……还有谁?”
薛应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越辞。
他果然来了瑶湾村,他要做什么?
薛应挽回到刘大娘屋里取了个幂篱覆面,不过?数步,重新返回时,已然见?到一位大爷兴高采烈,捧着一只煮熟的鸡大步往村内去。
村内虽家家户户养了鸡,但?多是?像刘大娘一般拾些鸡蛋,若非逢年过?节,不会轻易宰杀。
何况这大爷,竟是?从?里头捧着鸡回去。
……哪来的鸡?
随着人群一点?点?减少,他终于看到了坐在村口那块大石上的越辞,他手里又捧了另一块掌心大小的红宝石,随着日头高盛,宝石耀耀发?光,极为刺目。
一名村人好不容易挤上前,笑嘻嘻地看着越辞,道:“我想上城里玩一趟,想要钱,要金子,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