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极为宽阔,却又四四方方的屋子,薛应挽也不确定这样形容对或者错,可这确实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整间屋子充斥着近乎于黄白之间的光亮,入目是一张极大的床榻,被褥燥乱,左右放着两架约莫半身高的木柜子,而距离他最近的,则是一张书案。
案上摆着一架十分庞大的方块,像木板一样薄,其上却不断变化着炫彩的图案,还伴着砰砰轰轰的声音,吓了薛应挽一大跳。
书案前……则是,两张有些奇怪的凳子。
一张像是巨大的躺椅,看起?来充斥着棉花般柔软,上面,似乎还有一个人?
薛应挽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走上前,随后?,他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是越辞。
只是与他记忆中的,有些许不一样。
样貌要更年轻不少?,约莫只十六七岁,黑发只到颈间长短,倒还是毛绒绒的有些发蓬,碎发遮挡一点?眼?睛。他头顶戴着那个名?为耳机的东西,腿上盖着一层毛毯,身着简洁的白色衣物,袖口只到肘部,露出两只偏白手臂,手中还握着一只半圆形物体移动。另一手则是搭在一块长方形板上,随着指尖按动,传来近乎清脆的碎冰音。
薛应挽试着叫了一声:“越辞?”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对方好像根本不知道屋中多了一个人,依旧在做着原本的事。
越辞目光紧紧盯着屏幕,虽面容青涩,眉峰已然有些凛然刚硬之意?,鼻梁高挺,薄唇抿起?,左右手不断动作,敲击的啪嗒声接连响起?。
屏幕中一个小人与其他几个缠斗在一起?,厮杀声细碎传出,绚丽的亮光闪过,继而很快,陷入了一片灰。
越辞低骂一声,砸了一下手中物体,从桌面抓上个蓝色圆罐子,扯开一块小铁片,罐内就冒出滋啦滋啦的气泡破裂之声。
他将那瓶黑不隆咚的水往嘴里灌,喉结滚动,很快,屏幕再次恢复亮色,便?操纵着小人往道路似的图案走去。
这回,薛应挽看懂了一点?。
绿色头顶的小人所向披靡,抓到其他头顶红色的落单小人,几下交战,对方头顶的红色便?越来越少?,直到见底倒在地面。
越辞操纵着小人继续往前走,来一个打一个,直到没有人再来阻拦,一路走到对方类似祭台的终点?,头顶冒出一个倒竖拇指的表情,啪嗒啪嗒地敲着那块长板,随后?,一行字便?出现在了左下方。
“这水平带妹,怪不得我一场游戏吃了三碗饭。”
这些字眼?他本该陌生?,可薛应挽脑中却能毫无阻碍地念出来,他看了看越辞桌上……心道,这也没有在吃饭啊。
忽而响起?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这人在韩服是前二十,QFG的替补ad,你对线把?他打爆了。”
“他太菜了,”越辞清沉声音传来,“继续。”
一阵窸窸窣窣从耳机内传来:“不行啊,兄弟,明天还上班,我老?婆说我再打这么晚就不让我上床,下次吧,下次我们继续。”
越辞没说话,摘掉耳机,随手丢在桌上。
他静静看着静止的方形,右手划动点?击,眼?前屏幕便?再一次变化了场景。
这回又是一个小人,只是场景扩大许多,似在山川湖泊之间自由走动,时而与其他同样的小人对话。而很快,薛应挽发现他们头上竟有着与自己当初看到越辞头顶般一模一样的卷轴,只是有的是合上的灰色,有的则是展开的灿黄。
越辞奔赴在各式场景中,他将罐子里不再冒出气泡的黑水喝得干净,又从柜子下方抽屉取出了第二瓶,还取出了一个奇怪袋子,撕开后?,将土黄色的圆形翘片往嘴里塞,嚼得嘎吱作响。
薛应挽试着叫他,可越辞无论如何也没有反应,一双眼?睛盯着反光的屏幕,手指不断操控屏幕上的小人施展出各式各样招式。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一道曲子忽而从面前一个类似薄方砖的东西中响起?,似有人在唱歌,调子却时缓时快的奇异。
越辞拿起?那块薄砖,同样,屏幕也出现了奇特色彩。
薛应挽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不由想道:“这是……越辞从前待的地方么?”
每一样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瑰奇,他无法想象,这些说不出名?字的东西,能够比朝华宗的术法还要神奇,竟能这般轻易地坐在椅上操控着一个人。
那东西内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小辞,听说你又把?新?来的阿姨赶走了……”
越辞不耐烦地敲着键盘:“我说了,不需要,也别?再让人过来照顾我。”
男人道:“可你不能总吃那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越辞猛地打断:“说够了没有,要你管我吗?”
电话对面有些沉默,好一会,才道:“等?爸爸忙完这段时间,就去看你。”
越辞冷笑一声,按掉屏幕,将手机甩在桌面,抓了一把?头发,咕噜噜地往嘴里灌冒泡水。
许是心境有变,连再敲打那块会上下弹动的板子都?显得十分暴躁,很快便?关掉屏幕,向后?靠在绵软的椅背。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短暂休息后?,像是要起?身。
薛应挽看着他将所在椅子转了个面前,一直放在旁边的另一个椅子拉近——这个椅子更是奇特非常,构造十分精密,通体银白,有扶手与两个巨大的轮子,倒有些像是……
随着膝盖上方的那块白绒毯子掀开,薛应挽看到了越辞完整的身体,他穿着短裤,自半截大腿以下……空空荡荡,再无一物。
他咬着牙关,熟练而有些艰难地用掌心撑着身体,一点?点?让自己移动到旁侧的轮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