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越想越是难眠。
......
天亮,大雪依旧未停,絮絮绵绵的随风飘舞,窗牖之外玉树琼枝,银花缀满枝丫,瞧着倒是怪好看的,但蓁蓁哪有心情观赏。
屋中,孙嬷嬷又开始讲那闺房之事了。
小蓁蓁一听便觉得浑身僵硬,动都不会动了似的。
关于此事,其实大姐姐出嫁那会儿,她偷听过。
那时小,似懂非懂,看姐姐脸红只觉得好玩,听着想笑,但现在她想哭。
孙嬷嬷瞧她目光盈盈,胆怯的小模样,有些心疼。
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从小娇生惯养,长在蜜罐儿中,被所有人宠着护着。往昔老爷权势滔天,她走到哪都是被众星捧月,肆意妄为惯了,性子也颇为张扬,但孙嬷嬷最是了解她,知她只是玩心重,其实天真无邪,胆子很小,此时失去庇护,如此处境,柔柔弱弱地坐在那一动不动,瞧着可不是可怜巴巴的。
小姐生的极美,的的确确是个尤物,不枉那京城绝色的美誉,当真是从小美到大,眼下刚刚及笄,身子也愈发地凸显玲珑起来,整个小人儿水嫩冰清,娇憨可人,透着一股天真。但那憨中又带着几分难掩的媚色,尤其是那一双杏眸,抬眼闭眼之间美目流眄,勾魂儿一般,使人冥迷。
她若是看你一眼,即便是犯了错,也让人舍不得责怪分毫,若是嫁给旁人,必然是会被宠爱,但眼下如此情形,那新帝会怎样待她,来日到底又会是何种样子都是未知,孙嬷嬷也不免担忧。
她这边想着;蓁蓁那边从怕房事到又想起了那梦,也渐渐地溜了神儿。
就在这会儿,外头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不时,丫鬟鹊喜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夫人,夫人和人打起来了!”
一句话打破了屋中原本的安宁,将俩人的思绪皆是拽了回来。
蓁蓁之母夏嫆,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贵妇,人人羡慕的女子。她出身好,生的美,又有着一个有权有势,把她捧在手心儿的丈夫,自然为人所慕。
论性子,她确实是个厉害且不吃亏的,但和人打起来这等事儿自然是从未发生过。
蓁蓁心里七下八下,和孙嬷嬷几人顶风冒雪,踏着碎琼乱玉,着急忙慌地赶去了堂屋,远远地还未接近,便听那屋中传出了花瓶碎裂之声,与此同时,还有母亲夏嫆的怒斥。
“你给我滚!带着她,统统给我滚!”
“嫂嫂!我都是为了蓁蓁好!便不明白嫂嫂气的是什么?!”
哗!
碎裂声再度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嫂嫂,嫂嫂这是干什么呀?”
“滚!”
那夏嫆与她多一个字都没有。
“嫂嫂怕是误会了什么,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看眼下蓁蓁处境不好,艺多不压身不是,杜妈妈呀在那方面是个行家,多学些总归是有备无患,这男人终究是男人......啊!”
她话还没说完,一只杯子便朝她飞了过去,正好打在了门框上,“咣”的一声。
屋外的蓁蓁一哆嗦,小脸儿煞白,但却不是被这声音吓的,而是......
虽只片言只语,但蓁蓁却是全明白了。
因为,这也是她梦中的事啊。
那屋中的女人是她爹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姑姑苏玉俪。
而苏玉俪口中的杜妈妈,正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花月楼的鸨儿。
她带杜妈妈来做什么也是显而易见,便是想让她学妓-女的那些东西。
蓁蓁:“......”
转眼,那堂屋的门已经被打了开,两个女人被一起撵了出去。
其中一个头上的珠钗有一支歪了,额前也落了两缕青丝,样子颇为狼狈,正是蓁蓁的姑母;另一个浓妆艳抹,瞧着四十多岁,想来便是那杜妈妈了。
苏玉俪虽本是个外室女出身,长到十四岁方才被接回来,但从小丰衣足食,苏家没亏待过她。她也从未遭受过如此对待,此时心中自是不痛快。眼下再也用不上苏家,她也不再忍着,出门便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好心当做驴肝肺!都什么时候了还装清高,你们家死不死,活不活的,可别连累了我!”
她话刚一说完,抬头便看到了蓁蓁。
风雪中,只见那小人儿一袭艳红色的披风,帽上雪白的绒毛微微浮动,映着她一张艳美绝伦的小脸儿......
苏玉俪与那杜妈妈两人皆是心一颤,顿时看得呆住,半晌方才回神儿来。
苏玉俪收回目光,也冷下了脸。
她知道她长得美,更知道若是没这改-朝-换-代之事,过两年她便会嫁于太子,成为太子妃,来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那又怎样?一切尘埃落定,那些皆成泡影,还能改了么?
她命不好,又能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