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沈家人又陆续来过。
多是些漂亮话,欲盖弥彰地劝慰着,说会好的,要放宽心。要么就是哪房孩子又长高了,书读到哪里云云。
天幕一落下,姜念就以谨遵医嘱为由,把人都赶走了。
屋门掀开又合上,阿蓉惊讶地看向床边坐着的老者。
“这么晚了,太爷穿衣裳做什么?”她又不解望向姜念,“你这么晚找我来,有什么事?”
姜念的眼光静静移向她。
“有件事,还得姐姐帮忙。”
沈老太爷凭空消失,必定会引起两方的注意。
舒太后那一方还好说,临江王就不行了。
阿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忙?”
“太爷向来不进出家宅,你要稳住沈家人,就告诉长房和三房两位爷,若谁走漏太爷失踪的事,这祖宅便没他的分了。”
“什么……什么失踪?”
也是这时,屋门倏然被推开,身量亭匀的少年人跃进来。
“打起来了。”
“不是,”阿蓉瞪大了眼睛,“你是谁啊?谁打起来了?”
姜念快步行到老太爷身边,“您腿脚不便,叫他背您出去。”
老者默然颔首。
伏到萧珩背上的一瞬,他郑重对人讲:“阿宁,全靠你了。”
那三人风一样刮出去。
“欸——”
阿蓉追到门口,想把人叫住又觉得不好出声。
最终只扶着门框,望着三人越来越小的背影,眼含热泪道:“太爷,我叫阿蓉呀……”
像是又要落雨了。
苍柏院之后的山林狂风大作,呜咽呼啸预示山雨将来。
萧珩戴了斗笠,坐到前室驾车。
姜念问:“能拖多久?”
“半个时辰有余。”
“车驾稳些。”
“好。”
骏马嘶鸣,三人终于踏上了这条路。
少女放落帷裳,老者强撑精神问:“你如何做到的?”
姜念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两拨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不过时机未到才按兵不动。”
“你让他们,打起来了。”
然后趁乱,把人带出来。
姜念平复着方才一路狂奔的吐息,缓缓点头。
“我手上人不多,挑挑事冒冒头总是行的。”
不管是临江王的人,还是舒太后的人,沈渡如今立场未明,他们既是保护又是威胁。
任何一派有人无故身亡,账就会算在对面头上;对家都打过来了,也只能全力应对。
她这一招百试百灵,把水搅浑,生机就来了。
“你倒是……捭阖之集大成者。”
姜念坐稳些,冲人一笑,“沈渡先前给过我一本书,就叫《捭阖策》,想必也是您让他读的吧。”
老太爷轻轻颔首。
转而问:“外头驾车的那个是?”
老人总是看自己的子孙最好,沈渡这样的孩子尤甚。
可他方才粗粗一瞥那少年郎,年轻是年轻些,样貌当真不俗,身手也的确过人。
更要紧的,肯出生入死陪这女娃闯。
“他呀。”
姜念转头过去,似乎能透过厚重的织锦帷裳,窥见前室驾车的萧珩。
“他是我的……”她坐得离车门近些,也不知萧珩有没有在听。
她曾经不计其数,恶劣地把两人关系归结成兄妹,亦或姐弟。
可今日这种关头,她不想叫人寒心。
“好了。”
话还没出口,就被人喊停了。
姜念回头看去,见老者已然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