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回到祈雨镇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晚风吹拂。
镇门口鲜少有这么多人在此聚集,就算晚风有百般威力也无法将清凉送至每个人身旁。他们的发丝黏在额头上,一缕一缕。
但镇民们依然踮起脚尖眺望着远方,期待看见那群可爱的黄色身影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黑的林野总算有窸窣的声响传来,所有人脸上染上了惊喜,翘首以盼。
只不过当他们看见两道陌生且明显不属于可达鸭矮胖的身影后希望再次破灭。
再怎么满怀的希望也会被时间慢慢磨灭,不少镇民都背过身去掩面流泪。
只有一个老人奋力从挪动着到腰处的拐杖,脚步蹒跚的走去握住略有狼狈的少年的手,什么也不敢说,但却满眼乞求的望着他。
“奶奶,我们找到可达鸭它们了。”
仅仅这一句话便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些许人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抹去,半挂在脸上。
老人神情一怔,强忍住难以克制的激动,小心翼翼开口道“那......它们呢?”
不等小叶与北沢羚佑回话,吉尔热情活泼的声音从后方的山坡传来。
“奶奶、大家!我把可达鸭们带回来了!”
小叶回身看去,桃粉色的衣服点亮了黑漆的夜晚,与黄色的鸭子一同,组成了人们心中最渴望看见的一幕。
“是可达鸭!”
“我的可达鸭回来了!”
镇民纷纷高喊着,向着可达鸭群奔去。
而吉尔牵着两只可达鸭放慢了脚步,逆着人流最终停在了红着眼眶的老人面前。
老人颤颤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摩挲着吉尔脸上早已干掉成痂的伤口。
“好姑娘,这一路你受罪了吧?”
吉尔却侧过头避开了老人的轻抚,眉眼弯弯地笑道。
“哪有,这些都是我不小心摔的小伤,可快就好了,没啥好在意的。”
老人却在听见这故作懂事的回复后再也忍不住泪水,早就摇摇欲坠的拐杖被老人丢到一旁,伸出臂膀抱住了身上满是泥点的少女。
她不需要这么懂事、她不需要这么懂事啊!
自孩她爸她妈离世后,年纪小小的吉尔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懂事起来。
做饭、洗衣、打扫、劳作......
这些本不该由幼小孩童承担的工作吉尔从没一丝抱怨的主动接过,只为了能让上了年纪的奶奶多休息一会儿。
也就只有那只与她父母渐凉的身体相对,同一时刻孵化出来的可达鸭能陪伴着她成长,不至于让这个乖巧的女孩过于孤僻。
“奶奶,大伙儿都看着呢。”吉尔含笑接过小叶捡起的拐杖,搀扶住老人说道。
“所有可达鸭都平安归来了,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怎么能哭呢?”
“对!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一旁的大叔听见吉尔的话后立刻附和了起来,招呼着祈雨镇的众人,用铜钟般响亮的声音大喊道。
“今天可是祈雨节!还没结束呢!我们要和可达鸭们一起高高兴兴地过节才行啊!”
镇民们手牵起可达鸭纷纷点头称是,一同背过身回到祈雨镇中举办他们中断的庆典。
正当小叶与北沢羚佑对视一眼,也抬起脚步准备顺着人群回到祈雨镇中时,吉尔却伸手拦住了她们,低垂着脑袋握紧双拳。
“吉尔......?”
吉尔并没有回应小叶,而是在他们的注视下缓缓放下举起的右臂,声音略带嘶哑的说道。
“朔谷,你是一名训练家吧?”吉尔轻声低语着,虽话语所用的是问句,但她却丝毫没有给小叶回答的时间,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应该会挑战散布在各地的道馆,遇见各种各样的宝可梦与它们对战,最终站上石英大会的比赛场吧?”
“吉......”
小叶担忧地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吉尔,刚开口吐出一个字便被她尖锐却又蕴含丝丝哭腔的嗓音掐断。
“别打断我!让我继续说!”
吉尔的指甲刺入掌心之中,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意,只想一股脑将自己准备了一路的稿子说出。
生怕自己哪怕停下半秒钟,就会后悔哽咽到无法说出一个字。
“宝可梦对战是很残酷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
身旁的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拽了拽少女的衣袖。
“奶奶,没事的,我早就接受了。”吉尔却动作轻柔又坚决的推开老人的右手,催促着她先离开。
“我总是在想,怎么样才算离世?”
“是那双明亮动人的双眸再也没有光彩?还是再也无法听见从那薄唇中发出的笑声?又或者亲身感受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停止跳动?”
小小的吉尔很少会见到父母,但每当他们的脸在自己的记忆中淡去时,他们又会一同回来,然后匆匆离去。
小吉尔不知道爸爸妈妈的工作是什么,不过应该不是训练家,因为他们很忙且从未见过他们的宝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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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尚且不需要拐杖也能自在行走的奶奶在烈阳高照的中午突然放下了施肥的工作,甚至来不及摘下大大的斗笠就一把拉起玩着小汽车的小女孩,急匆匆地赶往枯叶市坐上了一艘十分霸气的游艇。
“奶奶,我们要去哪里呀?”
稚嫩的嗓音打断了老人的思绪。
她低头看着一脸天真可爱的孙女,想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最后她只能用沾有泥土的双手擦过懵懂女孩的脸颊,哽咽道。
“吉尔,吉尔,你要坚强。答应奶奶,一定要坚强。”
“吉尔一直都很坚强的!”小吉尔模仿着镇里男孩子的模样,捞起袖口至大臂处,展示着自己小小一块的“肌肉”,“奶奶看,吉尔厉不厉害?”
老人阖上满是水汽的双眼,低声重复着,“厉害、厉害、厉害......”
直到下船的那一刻,小吉尔都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还在笑眯眯同奶奶说着话。
“这里的空气好好闻啊!有海风的味道!”
可一切的美好心情,在她看见躺在病床上不知死活的双亲后戛然而止。
幼小的孩童不知道旁边摆放的机器上面一直跳动的线条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很讨厌像绳子一样缠绕住自己爸爸妈妈的透明管子。
特别是时不时就有血红色的液体在管子中流淌,让吉尔满眼畏惧。
接下来的每一天,吉尔都会在病房内画着自己的画,给妈妈讲着小故事,摸摸爸爸脸上渐渐扎人的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