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又拥吻一下,佩轩一再嘱咐文秀要想开点,要保重身体,然后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走了。
佩轩看着文秀进村了,才转身往回走,这样绕远二里来地,为了安全起见,他宁可绕远,也不愿被发现。他因为太不放心文秀,才约会她的,以后就不能这样了。
他回味着文秀说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照顾好自己。”什么意思呢?他越想越担心,可是,他知道他无能为力。
文秀到家,感觉恍恍惚惚的,实在撑不住了,进房间关上门,脱了外衣鞋子,就睡了。妈妈听她房间没有动静,也不出来吃饭,就推开门看,见她睡得很死,叫不醒,就想她可能太累了,就让她睡一会吧。到了半夜,仍然叫不醒,妈妈觉得奇怪,就去摸她额头,一摸,热的吓人。赶快大声叫她,还是不醒。她大哥正好在家(有时在学校住),妈妈就去敲他的门,叫道:“文明,快起来,你妹妹叫不醒,发烧厉害!”大哥大嫂一听,急忙起来,过来看文秀。
大哥一摸她的额头,烧的厉害,大嫂拿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五,太高了!大哥说,“我去叫医生!”大嫂喊她:“秀秀!秀秀!”仍然叫不醒。
一会儿,大哥领着村里的医生来了。
医生姓梁,他并不是赤脚医生,而是医专毕业的大学生,毕业的时候正赶上文化大革命,说他说错话,下放到刘庄,被监督劳动。村里需要赤脚医生,就让他来当医生,因为他专业水平高,村里的人生病都找他看,慢慢的,他越来越受到尊敬。后来本村一个姑娘看上了他,跟他结了婚。这姑娘是个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也就等于招了他当养老女婿。这梁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医德高尚,看病时总是为病人着想,让病人少花钱,还能把病看好,少受罪。
梁大夫先给韩文秀号号脉,然后又拿出听诊器听一听,说:“人瘦成这样,早该看了。心跳动力不足,身体极度虚弱,导致昏睡不醒。再严重的话,可能导致器官功能衰竭,后果很可怕。用药也必须谨慎,因为她身体极度虚弱。”
梁大夫很快就给韩文秀打上了吊针。他说:“如果明天上午还醒不过来的话,就干脆去医专吧,我跟着去。”
文秀的妈妈、哥嫂一听,非常担心。第二天一早,就给她爸爸捎信让他回家。这时她爸爸在外村学校当校长,上班时候一般住在学校,听到消息,赶快就回家来了。已经早晨八点多了,韩文秀还没有醒。梁大夫又过来了,他说:“准备去医专吧。可以去借一下大队的老解放。”老解放指的是一辆解放牌老卡车。文秀的大哥赶快去联系,爸爸妈妈嫂子在准备住院的物品。
梁大夫说:“住院的东西尽量带齐,不然要花钱买。”
他们说的医专是指坐落在汲县县城的豫北医学高等专科学校及其附属医院,这样的医科大学医院在医疗条件特别差的豫北农村来说,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附近方圆百里的人生了大病,一般都是来这里看病。
老解放开来了,几个人先把住院的物品搬到车上,然后几个人用被子裹着韩文秀,把她抬到驾驶室里,让她嫂子抱住她,她大哥和梁大夫坐在后面的敞篷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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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附近村里有人去医专看病,一般都是让梁大夫陪着去,那里是他的母校,他熟得很,那里的名医都是他的老师或同学,他人缘非常好,老师和同学都很给他面子。
很快就到了医专,梁大夫去联系住院看病,大嫂照顾着文秀,大哥顺便去买了两只道口烧鸡,准备送人用。很快梁大夫就联系好了医生,把文秀放在担架车上,推着就到了看病的地方。看病的是梁大夫的师兄朱大夫,朱大夫也是首先听诊,然后开了一些单子,让去做一些检查。
朱大夫问道:“她年龄不大,怎么会病到这种程度?病多久了?”
大嫂一边想,一边说:“她才十七,病了满打满算就一个星期,以前身体虽不是很强壮,也不弱。”
朱大夫进一步问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大嫂实话实说:“她自己谈了个对象,家里不太同意,她心情不好。”
朱大夫郑重地说:“这种心理郁结造成的病很可怕,有些甚至会造成一辈子的精神创伤,这方面一定要注意。”
朱大夫不等检查结果出来就先让打上吊针,到中午时候住院都安排好了。
到下午四点,检查结果才出来,拿给朱大夫,朱大夫认真看了各项检查,有片子的认真看片子。他说:“还好,各项指标没有到很不好的地步,只是身体太虚弱了,用药也不敢太猛,估计晚饭时候可以醒来。”
晚饭时候文秀还没有醒来,大哥大嫂心里着急得很,梁大夫安慰他们说;“不要担心,快醒来了,会醒来的,只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
到晚上九点多,文秀终于醒来了。她在大嫂的“秀秀,秀秀”的呼唤声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大哥大嫂从她的眼睛中看到的是恐惧,她叫了一声又昏过去了。过了好大一会,她又缓缓睁开眼睛,好像要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大嫂满脸泪水,说:“秀秀,你醒了?”她张着嘴,还是说不出话来。眼珠在慢慢转动,终于哑着嗓子说:“我这是在哪?”
大嫂抓着文秀的手说:“这是在医院里,在医专。”
文秀不解地问道:“我咋了?怎么在医专呢?”
大哥端来一杯水,说;“你生病了,一天一夜没有醒过来。你喝口水吧。”
文秀想了想,说:“哦,我往床上一躺,就啥也不知道了,都一天了?”她想喝水,可是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大哥进一步说:“一天一夜都多了,昨天晚上你回来也没吃饭,就去睡了。咱妈半夜发现你发热厉害,叫不醒,我赶快去请梁大夫,今天上午梁大夫领着来医专,直到现在才醒,吓死我了。”
大嫂也说:“是啊,我也吓死了。怎么叫你都不醒。我从半夜起来到现在没合眼。不过你终于醒了,可以放心了。”说着,大嫂就拿着小勺给文秀喂水。
文秀喝了几口水,说:“唉,难为大哥大嫂了。你们回家休息吧,我没事了。”其实文秀一点力气都没有,说话都是硬撑着,只是她觉得大哥大嫂突然像陌生人一样,不像以前的大哥大嫂;尤其是大哥,以前是小妹无限信赖的大哥,可是现在......,文秀想起来佩轩说的话:对谁都不能说(当然包括大哥,其实主要是不能对大哥说)。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最亲的大哥对我最爱的佩轩如此狠心,还说是为了我?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
文秀突然觉得,大哥大嫂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可以信任,现在需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想到这,她脑子一乱又晕了过去。
“秀秀!秀秀!”大嫂赶快叫。
文秀听得见,可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终于,她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睛大而无神,看上去怎么也不像原来那个漂亮又耐看的秀秀。
她只觉得大嫂的叫声逐渐远去,她就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她拼命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她渐渐失去了知觉。再次醒过来是半个多小时以后,她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哥嫂也吓坏了,叫来了医生,医生说不需要抢救,心跳、脉搏都有,只是身体太虚。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生存的欲望之火在熄灭,想张开嘴说话,费了好大劲,终于说了:“大嫂,如果我没了,让......给我上......,我一个人在野地里害怕,他去了我就不怕了。记住!”她嫂子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
“谁?什么?”嫂子说。
“让佩轩,给我,上坟。”她用尽了力气说,说完又晕了过去。
“啊?”嫂子大吃一惊,随后抽泣起来。
嫂子的哭声又逐渐把她唤醒,她逐渐恢复了一点体力,又说:“我以后不再给你们找麻烦了,看我的一点面子,大哥不要为难佩轩,他命苦,活得太难。大哥别再为难他。”说着,泪水从眼睛里掉下来。说完,她大口喘气。
她大哥赶快答应:“好,好,我不会为难他。”
文秀头一晕,又昏了过去。大哥看到这个从小可爱的小妹成了这个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哗哗流下来。
又一次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说:“我没死吗?这是哪里?”
大嫂说:“这是医院,你没事,不要怕。”
几次昏厥,让她体会到生死离得这么近。
大哥去医院食堂打的粥还在保温饭盒里,倒出来给她喂,她要自己喝,嫂子只好扶她倚着床头坐起来,端给她喝,喝两口,休息一下,反反复复,终于喝了小半碗粥。这样,体力有了一点恢复。又休息一会儿,把一碗粥喝完,她感觉精神也好了一些。
第二天,继续用药,让她吃鸡蛋和汤面。
第三天,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虚弱。朱大夫建议出院,回家静养,慢慢恢复。于是,他们出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