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没过敏,他感冒了。
大概是一身冷汗坐在椅子上睡了半宿,又被梦里那东西狠狠吓了一通,当天下午就发起了低烧。
林家上下登时乱成一锅粥,林正扬亲自诊脉后,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
这会儿林煜意识是清醒的,只不过头昏脑胀,咽喉肿痛,眼皮子也很重,躺在床上薄薄一片,连呼吸声都不怎么听得见。
林正扬神色凝重地站在床前,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俯身给儿子掖好被角,转身离开房间。
等林煜完全痊愈时,已经是暑期尾声了。
如今是现代科技社会,天师世家自然也要跟上时代的发展,林氏一脉大隐隐于市,他们这些小辈都要读书上大学。
天分高的林家人以驱邪捉鬼为主要任务,混个大学毕业证就行,天分低的就要努力读书,争取在其他领域给林氏争光。
所以一年前林煜考上了A大,不过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跟天师行业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林正扬并没有干涉他的选择,只是仍然没有放弃让他测试灵力。
“东西都收拾好了?”林正扬坐在主位上,沉声问道。
林煜小口小口喝着鸡汤,闻言应声道:“嗯,收拾好了。”
林正扬还是有点不放心:“灵玉戴好了没?”
“戴好了。”林煜从衣领里拽出红绳,露出一枚玉牌。
那玉牌成色极佳,温润清透,正反面都刻着极为复杂的符文,仔细看会发现里面沁着几丝血色。
“好。”林正扬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有这玉在,什么鬼祟都近不了你的身。”
林煜默默握紧了灵玉,感受着上面一点余温。
不知道是不是这灵玉的作用,自从他生病后那东西就没再出现了。
以前他的体质太弱,抵挡不住灵玉上的煞气,如今年满十八,父亲又在玉牌上施加咒法,寻常鬼怪根本不敢靠近。
不过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对他来说意义远不止于驱邪避鬼。
*
A大开学报道第一天,骄阳似火。
林正扬身份特殊不便出面,家里司机将林煜连人带行李送进宿舍里,这才离开。
A大规定大一新生必须住校,当初林正扬本想动用点特殊关系让儿子出来自己住,再让家里从小跟着他的人继续照顾他。
但思前想后,以林煜的特殊体质,一个人出去住还不如住男生宿舍,毕竟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是阳气旺盛的时候,一群男生聚集在一起,什么妖邪鬼怪都得怯上三分。
假如当中有几个体质特殊的人,甚至还能帮儿子挡一挡煞。
林煜来得算早,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桌,其他两个室友才姗姗来迟。
“小煜!哥回来了!来给哥抱一个!”身材高大的李彦辰一脚踢开行李箱,扑上去就想给他一个熊抱。
“拥抱免了。”林煜提前闪身避开,“来得正好,一起打扫卫生。”
李彦辰显然早就习惯了他的风格,一点也不介意,往上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好嘞,这就来!”
“林煜。”身后的魏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
林煜看了他一眼:“你也一起来吧。”
“哎,小金怎么还没来?”李彦辰望向最里面的床铺,严肃批评道,“开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
一直到天黑,最后一个室友都没出现。
李彦辰忍不住给小金发了条信息催促他快点来,这才得知他这学期转专业换宿舍了。
“怎么这么突然,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李彦辰皱了皱眉,又嚷嚷道,“那我们宿舍以后岂不是只有三个人住了?少个人多不习惯啊!”
魏书语气冷漠:“我觉得三个人也挺好。”
李彦辰嘟嘟囔囔道:“哪儿好了?打麻将都四缺一……”
林煜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吹干头发后爬上床,开口问道:“对了,你们今晚还出去吗?”
“应该不出去了。”李彦辰转头看向他,“小煜,你这就要睡啦?”
宿舍里开了空调,林煜老老实实拉上被子:“先睡一会儿,一个小时后叫我。”
眼睛闭上还能感知到头顶的光亮,以及室友们刻意放轻的悉索动静,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心。
他躺在床上酝酿睡意,但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惊觉宿舍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心下一跳,林煜掀开长睫,果然眼前只剩一片诡异的黑。
他张口就要喊,又被什么东西塞了满嘴。
“怎么就,学不乖?”阴沉低哑的嗓音突兀响起,黑暗中浮现出一团更浓重的人形黑影。
“唔……”林煜气得想咬它,那条粗壮的黑雾便又往他喉咙更深处探去。
“你以为让他们叫你,你就能醒?”那东西伏在他身体上方,潮湿阴冷的气息流连在脖颈处,“呵……”
林煜想起睡前让室友叫醒自己,被子里光裸的脚用力蹬向床尾:“滚开唔……”
“是不是以为,能逃离我了?”那东西似乎被他的剧烈挣扎惹怒了,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逼他仰起脸来,变态般细细舔着他的脸颊,“我说过,你是我的。”
与此同时,一条条黑雾开始四处乱钻,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放肆。
仿佛要将他生病期间缺席的凌虐,一次性都补回来。
林煜内心的绝望达到了巅峰,几欲作呕。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找上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同学,同学醒一醒。”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穿透了层层黑暗,清晰地在他耳畔响起。
林煜喉头一紧,察觉似乎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压在身上的黑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拼尽全身力气睁开双眸。
一张陌生英俊的脸就这样撞入眼底,头顶灯光均匀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眉眼和立体的轮廓。
“抱歉,我看你像是做噩梦了,这才自作主张叫醒你。”来人见林煜醒了,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没弄疼你吧?”
林煜回过神来,抬手拂开汗湿的额发,撑起虚软的上半身,嗓音沙哑柔软:“没有,谢谢你。”
这是第一个将自己从噩梦中叫醒的人,连父亲都做不到的事,他竟然做到了……
“那就好。”青年微微一笑,礼貌地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贺沉,是你的新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