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风几人在说话的时候,凤渊已独自走到近前,开始打量这座残缺不全的宫阙楼宇。
此处绿叶成荫,停僮葱翠,便是断裂崩塌的墙垣石柱上也生长着不少茂盛的野草藤花。
可以看得出,当初在修建此殿时,用料之奢,做工之精,就连脚下已破碎的地板都是由上好的玉石刻花雕纹铺就而成。
几根抱龙石柱倒塌在地,断裂成两半,另有几根歪斜在一边,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一角楼壁,白玉阶上长满青苔,紫金梁上也筑着不少鸟兽的巢窝。
这些木料瓦玉也不知经历了几千年,颜色竟还鲜艳如初,只是多了几分古朴荒凉的味道。
这般场景,凤渊见得多了,已不觉稀奇。
他虽不是次次都会跟着云义进到秘境中来,但每次进来见到的御虚神宫的遗址其实都大差不差。区别只在于,有的秘境里的遗址要大一些,而有的则要小一些。
眼前的这处遗址就并不算大。
粗略看去,这里以前应该是类似于章台之类的地方,但残损太大,几乎只剩下一半,犹似摇摇将坠,而另一半想来应该是遗落在了哪个不知名的秘境里。
当年天柱坍塌,御虚神宫也随之分裂成数块儿掉落在各大秘境之中,而传说中的天罡神盘也散成碎片被掩埋于这些遗址之下。
秘境三千,无穷无尽,若不是有神谕卷的指示,想要从这么多秘境里找到神盘碎片简直堪比登天。
可即便如此,也并不容易。
每一块神宫遗址都有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阵法或结界,再不然就是有凶兽镇守,除开这些以外,还必须得有合适的密钥,否则即使到了神宫外也只能干瞪眼儿。
现在,密钥倒是有了,但……
凤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秋允之,眉宇紧蹙,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又很快转了回去。
密钥有了,但尊上不在,这神宫里有什么危险也尚未可知,他并没有把握带她闯入后能全身而退。
哪怕是跟尊上在一起的时候,每次进秘境也是九死一生,两人都是豁出了命去,可如今……却该如何是好……
人是忽悠过来了,凤渊却陷入了愁绪之中。
当年之事已是对她不起,虽则他们当时也是别无选择,可这般做了刽子手屠了人家满门,现在又要来利用别人来开启神宫大门……哪怕他再恶劣,也觉得这实在太不是个人了。
当年手下留情的是云义,可最后将她一路护送到秋云山庄的却是他。
作为杀手本应冷漠绝情到底,可看着那个只有两三岁、不哭不闹的小女孩时,他心底却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了一种类似于罪恶感的东西。
稚子何辜,怀璧其罪。
细数来,他们这几十年干的坏事儿还真不算少,妖界自不必说,人不狠立不起来。
当年围困夷城三月,敌军势死不降,最后粮尽援绝,靠分食城中百姓而活。云义听闻后,震怒难当,当夜便从别地将凌玉并二十万大军一并调了过来强势攻城,而后……满城被俘军士,皆被斩尽杀绝,尸体曝尸荒野,头颅被悬于城头三十日以做警示。
而自掩月阁成立以来,这杀人越货,放火烧山的事儿他们更是没少干。可他们杀的人虽多,但像对秋家那样滥杀无辜、连妇孺也不放过却也是第一次……
凤渊叹了口气。
和云义不同,云义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他却还想挣扎一下的。
可若不利用此次机会取出神盘碎片,等这秘境下次开启,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们哪里还等的起。
一时间,凤渊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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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长泽风几人从督卫叶湛英口中,得知了鹿呦几人正朝这里赶来的消息,那简直别提多激动了。
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长泽风堂堂仙尊之躯,竟是眼角微湿,连说话都带了几分哽涩之意:“实不相瞒,本尊此番进来正是为寻我那不成器的顽徒而来,多谢叶督卫告之她的消息,只不知我那徒儿现下境况如何,可有受伤否?”
乌林更是眼眶都发红,鼻子瞬间就酸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长泽风这话,心不由地又悬了起来。
秋允之向来没甚表情的寡淡面容上,也不禁浮起了几许波澜,只侧耳倾听着对方是如何回话。
叶湛英看着对方略有诧异。
想不到这传闻当中,万事随心无欲的清羽仙尊对他这徒儿,倒真真是放在了心尖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