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竟成了一种习惯,只要去见她,必然会穿一身雪白衣衫。
哪怕如今她已经双眼看不见,这习惯却还是保留到了现在。
他不喜欢白衣,总是受伤的身体,只要沾染一点血污,就极是显眼。这并不利于在奴隶场上生存,打斗时也太容易被对手找到弱点。
况且这般洁白无瑕的颜色也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人。
只是偶尔,在那个少女面前,忍不住想将最好的一面留给她看。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呢。
锋利的匕首抽出,又狠狠地刺进,这次是心脏的位置,嘴角溢出洇红,他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之前那个少女误闯进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的画面。
这个憨憨。
以他现在的修为,普通的利器又怎能真的要他的命,不过是会痛一点罢了,对痛楚的感知他早就快麻木了。
“是你!是你害死了酆国所有的人,如果不是你,那些妖族人根本不会杀进来!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你一个妖孽怎么配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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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已经状若癫狂,本就可怖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更加扭曲狰狞,她嘶声力竭地吼着,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痛苦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不配活在这世上……
脑中突地浮现那少女先前在灵舰上与那怀孕女子的谈话。
心脏骤然一缩,尖锐窒息的痛苦铺天盖地的袭来,令他猝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指尖开始轻颤,唇瓣紧紧抿起,神色终于不再平静,眸底似染血色变得通红,眉眼之间,有戾气也有悲凉。
他伸手攥住了那只行凶的手腕,微微用力,刀柄便脱离掉在了地上。
喉咙滚了几滚,他声音微哑着开口,语气沉厉带涩:“我再不配活着也是唯一一个能替你们酆国人报仇的人!”
那妇人似是被他吓住,又恢复了先前神智不清的状态,“曦儿,曦儿你在哪里?不要跟娘玩捉迷藏了呀……”
他突觉喉头哽塞,眼底渐渐漫起湿润的微光,“算上前世,整整三百七十二刀,八十多年……即便是我再欠你的,也早该还清了!”
“我答应了替你报仇,答应了替你救活云晨,答应了将酆王室所有人的遗骸妥善安葬,这些我都一一兑现了,还要怎样?究竟还要我怎样?”
泪水终于沁出眼角,他声音发颤,“我便再是个妖孽,那也是你将我带来这个世间的!若是真的那么厌恶,又为何不一早掐死?又为何一定要替我挡下那一刀让我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痛苦地闭上眼睛,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何不若……让我死在那场灭国之战里,这样,这世间便不会再有你所痛恨的妖孽存在了……”
没有人回答,那妇人不知何时又重新拾起了那件掉在地上的小衣,轻笑呢喃,“曦儿乖,娘待会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荷花酥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仰了仰头平复下内心的汹涌和痛意,再次睁眼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自今以后我便不再欠你什么了……能够值得我这般对待的人,除了我的阿吟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
说罢,一拂衣袖,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青寒峰后,云义并没有换去染血的白衣,他就着月色坐在檐下阶台上,任由鲜血顺着冷白分明的手指滴在青黑色的地板上。
整个大殿漆黑又冷寂,几乎没有一丝声音,静谧地只能听见风吹过树梢,花瓣簌簌抖动的轻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口红棺突然从天而落,砸在了面前。
巨大的声响,在这空旷的殿宇中格外刺耳。
长相妖异的美丽男子从棺材里缓缓坐起,双手慵懒地搭在棺檐上,仰头看着那轮明月,施施然开口道:“这儿灵气最浓郁,你不介意我在这儿吸收一下月华吧?”
云义冷眼一翻,站起身就欲离去。
沈卿尘勾了勾唇,语气颇为意味深长:“怎么?你带我来青云宗难道不想跟我聊一聊关于南域和神殿的事?说不得我比你想象中知道的还多呢。”
云义眼神一沉,犀利地朝他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