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已,他还是没能扛过宫内宫外的压力,将王宫女封为妃——王恭妃的遭遇,读过明史的都有所耳闻,一个恭字便足以证明她在万历心目中的地位。
但无论如何,大臣们好歹达成了目的。
……
柳贺之前给王国光透了口风,他在不久之后收到了王国光的回信,作为张居正的朋党,王国光自然早料到会有这一日,他心中有了准备,就可慢慢等待张四维发作。
柳贺倒并不害怕。
事实上,张四维一直没有发作。
恐怕此时最疑惑的人是申时行。
他一直属意推杨巍为吏部尚书,无论如何,在六部尚书中,他必须有自己的人马,王国光是这几人中最难抓把柄的,严清先不说,曾省吾、张学颜几人都非完人,他们在地方时便曾遭遇数位官员弹劾。
张府。
张四维与长子张泰征、次子张甲征对面而坐,张泰征中进士后一直留在京中,同为衙内,他远不如张居正几个儿子打眼,张四维也没有叫他进翰林院,他便在户部衙门先干起主事。
张甲征已经中了举人,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科他也将参加会试。
眼下的内阁中,张四维与申时行皆已任过会试主考,待万历十一年会试,主考必然就是柳贺了。
张四维不愿如张居正还在时那般碌碌无为,他早想过要对张居正信赖的官员动手,不过张居正毕竟离京不久,他只能徐徐图之。
可柳贺却给他写了一封信。
信中柳贺用词十分委婉,只是点拨了一下他曾经和冯保有过交集的往事,柳贺的用意很明显,张四维若能稳住,他也就能稳住,若张四维不肯稳,他就将对方做过的事抖出来。
——科道上柳贺多多少少能说得上话。
揭开信的那一瞬,张四维自是十分恼怒,但他毕竟在官场上浸淫许久,因为柳贺在信中也不全是威胁,他隐约也表达了合作之意。
张四维对此也有些意动,无论如何,自张居正离京后,他在朝中的人脉大多交予了柳贺,且柳贺在年轻官员及读书人中的威望更是非同凡响。
只听张泰征与张甲征二人说,张四维便清楚柳贺如今的声名。
在一些事务上,张四维倒也愿意提前和柳贺
通个气。
……
柳贺在家中休了一日,这几日天子认了恭妃及皇子,但对逼迫他的官员们都没有什么好脸色,闹起了脾气。
尤其是柳贺,他有事找天子,却被天子挡在门外,用的理由是病弱不能临朝。
一日倒也罢了,可天子连着三日都是如此。
这是青少年犯错之后的正常表现——他们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错,选择对指出错误的对象视而不见。
柳贺是以自己的真实经历来劝谏天子的,正是因为天子心中清楚,也亲耳听过柳贺为考科举付出的种种,柳贺所说的确是实情。
天子知晓纪娘子曾经遭遇的苦闷,所以他其实是理解柳贺的坚持的。
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他心中高兴。
柳贺觉得,天子在治理天下上是有些聪明的,也有些善良,但并不十分多。
既然天子避见他,柳贺便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他入阁之后事务繁忙,还要值衙,家中最明显的改变就是——知儿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妙妙和纪娘子也一道回了京城,对柳贺常不在家这事,妙妙的抱怨要比知儿多一些,有时候柳贺离家,知儿若是醒着,还要哇哇大哭一场。
柳贺在家这日,正要将这几年的文卷再看一看,却有一人上门来见他了。
来的人是兵部尚书吴兑。
“打扰阁老了。”
“大司马何必客气,你能上门,简直令我府上蓬荜生辉。”
吴兑是为了边饷的事来的。
此事张学颜已和柳贺抱怨过一回,说户部有银,天子却不肯批钱。
大明边疆辽阔,然而只有辽东一地的军饷能够发放齐全,其余大同等地都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张居正在时,倒是第一时间将筹来的钱发至边关,但如今形势却已和以往不同,吴兑心中也有数。
吴兑是到柳贺这边找支援来了。
柳贺其实也早想和吴兑谈一谈,只是由他主动,吴兑未必会给他这个面子,此时对方主动上门,柳贺自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