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张四维一番辛苦终究抵不过命数,他首辅干了一年不到,便因父丧丁忧,服丧将满时,便因病卒于家中,之后的次辅申时行接了他的位置,在首辅之位上干了近十年。
恩荣宴按例有一员武官待宴,一般来说,恩荣宴的待宴官都是勋贵,辛未科恩荣宴的待宴官便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朱希孝。
朱希孝乃是辛未科殿试的巡绰官,他兄长为成国公朱希忠,可谓勋贵中的勋贵,成国公爵位起于朱能,至今已传了七代。
朱希孝坐在主位上,张居正则居于他右首,倒不是说张居正权势不足,只是这是规矩,嘉靖朝时便有大臣挑战过——嘉靖五年,武定侯郭勋与礼部尚书席书之间便因主位之争一奏再奏,将《大明会典》上关于恩荣宴的规矩翻遍了,最终嘉靖帝偏向了郭勋,待宴勋臣居左的规矩便定了下来。
……
恩荣宴上气氛极盛,菜品比之殿试可谓升了数个档次,宴会之上载歌载舞,平素高不可攀的九卿大臣们也都放下架子,接受诸进士的敬酒。
作为状元,又是张居正亲点的会元,柳贺自然代表众士子向张居正敬酒,张居正此时看着要比会试时和善许多,他好生勉励了席上众士子,鼓励他们为国尽忠。
之后宴会依然进行,但众进士的心思都已不在美酒美食上了,而是纷纷向各部大佬们敬酒,以便在观政中留下好印象,分配到更好的衙门之中。
柳贺与张元忭、邓以赞三人则来到翰林院侍读学士丁士美面前,日后他们入了翰林院,丁士美便是他们的直属上司,自然要讨好一二的。
翰林院的官职品级中,最高者为翰林学士,正五品,如今的翰林学士是张四维,但他又兼着吏部左侍郎之职,职责重心实际在吏部那边。
翰林学士以下,有侍读学士二员,翰林院眼下有侍读学士二人,一是丁士美,二为诸大绶,丁士美以侍读学士身份掌院事,可谓翰林院的实际领导者。
丁士美是嘉靖三十八年状元,诸大绶为嘉靖三十五年状元,两位领衔的翰林院可谓学霸的天堂。
丁士美认真勉励了三人几句。
之后柳贺又向工部尚书朱衡、左都御史葛守礼等大臣敬酒,虽然他是状元,但他并不指望这些朝中重臣能够记住自己,但不管怎么说,能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柳贺并非圆滑之人,但他并不因为自己夺了状元就满腹傲气——此次参加恩荣宴的翰林官有数位,不说丁士美与
诸大绶,便是罗万化、陈栋等人,哪个科甲低了?
好在翰林官一向以清贵著称,面对九卿衙门的官员,翰林们的眼睛可谓长到天上去,向来只有翰林鄙视其他衙门,没有其他衙门敢鄙视翰林的,别的不说,这可是一帮词臣,专门给天子写文章侍读侍讲的,若是讲学的时歪上几句到天子耳朵里,其他衙门恐怕要忙活上好一阵。
柳贺恭恭敬敬敬了自己的房师沈鲤,沈鲤见柳贺夺了状元也很高兴,便引他与其余翰林相见。
柳贺是日后的同僚,即是自己人,加上他一入翰林便是修撰,地位还在沈鲤这个编修之上,因而众人对柳贺也是相当客气。
柳贺为人一贯真诚,不管是官位居于他上者还是下者,他眼下还未入职翰林院,因而都以后辈之礼对待众位前辈。
“新科状元果真如仲化所言,是个内敛之人。”
“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又能如此以礼待人,当真了不得。”
“文章也是极其出众。”
翰林官们充任会试同考官的不少,对柳贺这位会元郎的文章自然很有印象。
柳贺拜了上官,之后便是他的诸位同窗围攻他这位状元郎的时候,柳贺的酒量本就不行,方才敬诸位上官酒时已是控制了再控制,可惜他还是没挡住诸位同年的起哄,被灌了不少酒。
到回到会馆时,柳贺脑中也只剩一点意识了,无论如何,他是绝不能在恩荣宴上出丑的,眼下他虽还未授官,可在恩荣宴上太过放纵的话,御史明日恐怕就得参他一本了。
柳贺躺在床上,只觉得传胪大典、恩荣宴的种种宛如梦一场。
他这也算是穷人乍富吧?还是得稳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