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戏份简单,人拉过去拍上几场就行了,现在还剩下的几场戏倒是有点难度。
最重要的一场,就是沈遥牺牲的那场戏。
这场戏出场的角色也多,顾熠和齐妙的对手戏占据了很大篇幅,沈遥去世的过程也必须有详细的描述。
可以说,这是剧本中最为高光的一个场景。
《一枚信笺》为什么会成为网文的经典?
沈遥为什么会成为书迷心中的白月光?
因为它本身是一个悲剧,沈遥这个角色太美太好了,这样的角色本可以和其他小说男主一样美满一生,但他偏偏迎来了悲剧的结局。
还是沈遥主动选择的悲剧。
一般演员,如果对角色的揣摩不够细腻,死亡的戏其实并不好演。
而沈遥这个角色寄托了无数书迷的期待,书迷们无法想象,动起来的沈遥会以怎样的神态、怎样的表情迎接死亡?
当初《一枚信笺》宣布影视化,就有不少书迷极力反对,后来孙有明接下这个本子,反对声才稍小了一些。
可就算如此,不少书迷依然对《一枚信笺》的阵容不满意。
小说改编能成就经典的少之又少,尤其是作品中的高光时刻,书迷们曾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他们不认为真人可以达到要求。
对于这场戏,《一枚信笺》剧组自然严阵以待,演员们一起开过几次会,表述自己的想法。
顾熠却只能把自己手写的记录拿出来,具体怎么去演,他只能看自己的临场发挥。
顾熠内心也是有压力的。
这段时间他没怎么上微博,可私信里希望他演好沈遥的留言倒是越来越多。
“你不要紧张。”孙有明递过来一瓶可乐,又问齐妙,“小齐喝不喝?”
齐妙连连摇头:“不喝,我不能再胖了。”
《一枚信笺》剧组氛围轻松,演员们齐心协力只想着拍戏的事,没有太多勾心斗角,齐妙心情放松,不自觉间就胖了。
她颇为羡慕地看一眼顾熠,她观察过了,进组几个月,顾熠半点没长肉。
上天真不公平!
“平时怎么演,你这场戏就怎么演。”孙有明拍拍顾熠的肩膀,“NG的份额管够。”
顾熠露出苦恼的神色:“导演,你这样我压力更大了。”
“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跟着感觉走,你把沈遥的情感把握住了,层次丰富一些就行。”
顾熠没什么信心,孙有明对他倒是信心十足。
表演这种事是厚积薄发的,顾熠自己或许体会不到,但作为旁观者,他可以看到顾熠进组以来的巨大变化———
他已经为演好沈遥做了那么多积累,突破或许只是瞬间。
“不用紧张。”齐妙笑道,“我成年之后演第一场戏,导演是我小时候合作第一场戏的导演,我俩特别熟,我小时候他老夸我,结果那场他把我骂哭了。”
“我气得饭都没吃,可该演的角色还是得演,又不能撂挑子不干。”
“我一边挨骂一边NG,一遍不行再重来,你比我当时好多了。”
“相信自己,相信剧本,相信角色。”齐妙握拳,狠狠给顾熠鼓了一把劲。
演员们都做好准备后,孙有明神情严肃:“拍摄开始!”
《一枚信笺》的故事围绕着实验展开,也以一场实验收尾。
沈遥一日日瘦了下去。
接手制药的工作后,他几乎是夜以继日劳心劳力,实验的环境本就恶劣,尽管他们这批研究人员享受到了最好的物资,看着外面饿得嗷嗷叫的孩子,沈遥心中仍是不忍。
实验到了关键阶段,他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沈有明紧盯着镜头。
这场戏开拍前,顾熠有许多忧虑,可拍摄开始那一刻,他不自觉间就进入了沈遥的状态。
他极其专注。
因为内心清楚,实验成功只有一线之隔,他却迟迟不能叩开那扇门。
沈遥的焦虑没有对旁人说明,都体现在细节里———顾熠对角色的塑造已经很细腻了,沈遥眨眼的频率、不自觉间拨动手指,以及神色微小的变化。
这些变化都没有被其他研究人员发现。
旁人只看得出他日渐憔悴。
“顾熠真是神了。”
副导演紧盯着场中顾熠的神态转变,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
沈遥的内敛还在,在内敛这个框架里演出情感波动,难度可想而知。
最后一场实验,沈遥已经察觉到,他渐渐摸到成功了。
他的神色专注到了极致,紧盯着反应每一刻的变化,看向实验的产出时,他的目光甚至是虔诚的。
然而,变化只在一瞬———
玻璃器皿倒映出沈遥无措的脸,在《一枚信笺》整个剧本中,沈遥只无措过这一刻。
慌乱是瞬间,决断却比慌乱更快,在第一时间,沈遥便将恋人俞盈和其他研究者推了出去。
而他自己则守在原地,支撑着憔悴的面庞和还算清醒的大脑,将实验结果的变化用最快的速度解析了出来。
实验产生的危险物质却在这一刻浸没了他。
镜头给了顾熠一个长长的特写———
画面中,沈遥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写的反应公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面容憔悴到了极点,眼中有红血丝,看向窗外的眼神却无比温柔,正如他和恋人俞盈初相见的那一刻,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俞盈的。
只有一窗之隔,他知道俞盈就在那里。
沈遥艰难地翻了个身,手中攥着一张字条。
然后,他静静等待着,直到失去声息。
拍摄现场一片安静,过了许久,导演孙有明才喊了一声「卡」。
“很好。”这个词孙有明对顾熠说过许多回。
每一场戏开拍的一刻,他都以为那会是顾熠的上限,可这一刻,孙有明眼中也不由流露出激动之色。
他爱电影,因为电影可以展现无数种可能。
可以演生死,演离分,演眼泪,演热爱。
他爱电影,爱每一个如此刻这般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