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如宜修所料,赵御史这个头铁的言官,直接在朝会上对康熙开炮。
是真开炮!别的言官上来劝谏,总要委婉一下,或是讲究下策略,先礼后兵、先抑后扬等。赵御史不这样,为了外甥女,也为了前程,他上来直接朝康熙贴脸开炮。
“臣弹劾陛下毫无怜女之心,任由额驸以及陪嫁嬷嬷磋磨公主,以至于不少公主被冠以‘水土不服’‘难产’之名莫名身死……”
“臣弹劾陛下识人不清、御下不严,任由陪嫁嬷嬷们操纵公主一切事务,导致陪嫁流落民间不说,还导致公主们被蒙古轻视、和额驸关系不睦……”
“臣一并弹劾内务府总管以及送嫁官吏门,并追究公主府中嬷嬷、宦官及侍从们的罪过,将他们全部驱逐……”
“……”
康熙黑着脸听赵御史一次次弹劾,反复叨念:这是端静的姨夫,端静被额驸噶尔臧欺压,朕因在喀喇沁部设立木兰围场,已然引起了蒙古部众的不满,为了满蒙和谐不得已只能任由驸马恶行。为了女儿,这狗东西不能杀……
不能杀……
不能杀……
去他丫的,给朕死。
“混账东西,没有实据你敢如此污蔑额驸和陪嫁人员,还敢指责朕毫无爱女之心、识人不清,来人将这狗东西给朕拖下去,给朕……”杖责五十。
康熙怒气上头,差点就忘了这帮子言官,自诩文人清流,对杖责这种能让他们青史留名的惩罚,那是垂涎三尺,怎么能便宜这狗东西,最后关头停下嘴。
一众文官从羡慕转为遗憾,瞬间又幸灾乐祸起来:赵御史,我没有的,你也别想有,一起都没有,才是好同僚。
赵御史对此不以为然,直接甩开要压他下去的太监、侍卫们,秉承文人风骨,拿着笏板挺直腰杆行礼,反驳道:“臣是言官,闻风奏事即可,何须实证?再说,臣进谏陛下,是忠于言官操守,就算陛下再不满,也不能如此折辱于臣。否则,以后大清朝堂上下谁还敢说实话、干实事。”
转而,又复如之前那般,梗着脖子朝康熙开火,“臣弹劾陛下,意图因一己之私,堵塞言路,见罪于敬业臣子,实非明君之举,请陛下自省!”
康熙脸涨成猪肝色,指着这个犟种似的狗东西,半晌都没能骂出一句话。最后不得已咽下满腔怒火,终是一挥手让太监、侍卫下去,又无奈地摆起明君的款儿,在朝堂上听了赵御史一个时辰的连珠炮弹劾。
太子胤礽、直郡王胤褆憋了一个时辰的笑不敢吭声,生怕赵御史调转枪口朝自己开炮。一边钦佩地看向这个头铁的御史,一边琢磨着怎么让这御史继续发挥威力,好给皇阿玛吃个大排头。
别问,问就是——爽!这么多年了,还没见皇阿玛如此憋屈过,爽啊,真是爽!
耳边响起赵御史滔滔不绝的弹劾声,太子和胤褆始终在眉眼官司中交流,探讨如何用好赵御史这个人,让皇阿玛有苦说不出,完全不管上首已经怒火如滔滔江水奔涌且即将决堤的康熙。
这俩兄弟,只在两件事儿上达成共识:一是再怎么斗也不能伤及大清社稷,至于兄弟嘛,除了对方和老四,谁都不配入眼,能摁下对方就往死里下手;二是皇阿玛不做人, 逼死索额图、驱逐明珠,算是伤及了二人软肋,在大清稳固的情况下,看皇阿玛吭声吃闷亏,是他们最喜欢的事儿,今儿赵御史这样的,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