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乐川,不嬉皮笑脸,不插科打诨,只一个眼神就能令我卸下所有顾虑。现在的我,似乎可以心如止水地转身面对那个陷入暗恋泥沼的自己,和她对话,与她交流。
“乐川,如果我说我已经不喜欢廖繁木了,是在骗你。你问我为什么改变主意,我也答不上来。但我确定,我可以放下这段对他的感情,一定可以。”拉起乐川温热的大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暖意直抵心房,我继续道,“以前每当我必须对他们说些口是心非的话时,我会心疼,会特别讨厌自己的虚伪。可今晚,我说了很多以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话,仍然觉得心很疼,却不再讨厌自已。这个改变让我突然间明白,今晚我说的每个字都发自内心,希望他们复合,希望他们幸福。”
“你懂我的意思吗?”好担心自己表述不清,词不达意,我迫切地问。
“懂。”乐川笑着点点头,“所以你才会说‘放下’这段感情,而不是‘忘掉’。深爱过的感觉没有人可以忘掉,我也希望‘自在幽兰’过得幸福。”他又用力捏了下我的手,正经八百地说,“未免你吃飞醋,我再郑重声明一次,你和她一点儿也不像,人家比你漂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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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被他一句话带跑偏,我竟觉得轻松不少:“明白明白,你要不审美疲劳,不会看上我。”
“为显正房度量,你也没必要厚此薄彼嘛。”他语气傲慢,真装起三妻四妾的地主老爷,一根指头撩起我的下巴,摇头晃脑地道,“老爷我也略懂面相,夫人的长相可用四字概括。”
“嗯?”
“能生,旺夫。”
“……”
反正没几两少女心,我一巴掌拍开乐川,催他赶紧回家。这厮跟只癞皮狗似的黏上来,找尽借口干耗。一会儿说车没油,一会儿说迷路,一会儿又说腿软的老毛病犯了,踩不动油门刹车。我说这好办,打车回去就全解决了。也不知他是正有此意,还是故意拖延时间,当真牵着我慢悠悠地溜达出别墅区。眼看着一辆辆空车来了又去,他眼尾低垂,冲我遗憾地摊摊手。
“我也没办法,证明他们和我没有缘分。”
“你!”
大哥你光站着不动,手都不舍得招一下,他们怎么知道大哥你想结一段“回家”的善缘呢。多说无益,我来替大哥招手拦车。
乐川迅速拉回我的手,带我转身背对马路:“小灵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车回去吗?因为怕你睡一觉起来又改主意,我可以有理由来见你。本来还想偷偷把车钥匙放你身上,发现你穿的裙子没有兜。”他说着,嫌弃地垂眸扫了一眼我的裙子,“连个兜也没有,你这裙子应该是专门为‘吃饭不埋单’设计的吧。”
向来对自己审美眼光引以为傲的姜谷雨听到这话,八成会找乐川拼命。白费了姜谷雨的一片苦心,“为你而穿”四个字我也说不出口,索性什么也不说,硬拉乐川又回到别墅区。经过正门岗亭,我郑重提示他,大半夜的再这么来来回回地跑,保安队该对我们采取抓捕行动了。
得到我不会改主意的准话,都坐进车里发动引擎了,乐川还不死心地探出头,幽幽地说:“这回我可真走啦,最后确定一次,你不……”
弯腰给他一个蜻蜓点水的送别吻,我转身挥着手走进别墅。
“王灵均,我爱你。”听见身后传来乐川的高声表白,我没有回头,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夜太美,仿佛脚边的野花也散发出巧克力的香气,周围的空气也带着牛奶的甜味。
是开心的,我确定。绝不改主意,我更确定。
一夜安睡无梦,醒时日上三竿,乐川已发来问早安的微信。一条“我刚醒”的语音发过去,迟迟等不来他的回复,我又翻出那些秀美的风景照逐一欣赏。多神奇啊!如果不认识乐川,不和他打下“天注定”的赌,也许我永远不会知道有个地方叫“灵川”,而现在,这个地方已变成了我和他的《Somewhere Only We Know》。
找到这首歌的链接转发给乐川,我简单洗漱神清气爽下楼做早饭,经过姜谷雨房间,房门紧闭,估计还在睡觉。从昨天上午离开社区医院,我们没通过电话,打过照面,不知道她的“美人苦肉计”实施得是否顺利。
想什么来什么,做着饭姜谷雨发来张照片——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她背对镜头,面朝大海落阳而立,曼妙身姿绰约。我正纳闷她这是在哪儿,难道最近流行“看照片猜地名”,姜谷雨发来视频通话请求。
手机里的姜谷雨架着副大墨镜,耳鬓别着朵鸡蛋花,手边一杯颜色艳丽的水果汁,慵懒地靠在沙滩椅里,整体画面属于典型热带度假风。
“你去哪里了?”我好奇地问。
“巴厘岛。”
“去干什么?”
“疗情伤。”
头顶的抽油烟机隆隆作响,我没听清忙关掉,又问一遍:“疗什么?”
“情伤!”她把墨镜一摘,露出两只肿眼泡,咬牙切齿地道,“王灵均,我失恋了!你快说点儿什么哄我高兴。”
“呃……祝你在巴厘岛艳遇不断。”
“没那心情!”她戴回墨镜恢复标准度假风格,从露台走回豪华套间,“我昨天对易子策表白了,他拒绝我的理由是‘已经有喜欢的人’。我问那人是谁,他没告诉我,只说喜欢她挺久的。听口气,他也像在玩暗恋,看来和你是一条战壕里的兄弟。”
我第一反应是易子策在撒谎,但没有证据支持我的论点,不好随随便便说给姜谷雨听,于是道:“抱歉,我已经解甲归田了。”
“哦,归的哪块田啊,那块田是不是姓乐啊?”只露出半张脸的姜谷雨红唇轻启,笑得别有深意,“我没说错吧,我选的裙子立了大功吧。不过警告你不准秀恩爱来刺激我,等我疗完伤,还要接着死磕易子策。在我重新开战之前,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去帮我打听打听他暗恋的人是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视频通话最大的坏处是没法假装信号不畅。说好不做彼此的“猪队友”,可其实姜谷雨没少开导我,我也的确深受启发。
“好,我尽量完成任务。”
结束和姜谷雨的视频,乐川打来电话,说要接我去约会。考虑到他昨天一整日的长途跋涉,虽然我很想答应,但理智战胜情感后果断拒绝,叮嘱他好好休息。再说我也没时间,待会儿还要去打工的药店上班。他一口一个郁闷,抱怨找个太独立的女朋友心真累,问清楚药店地址,最后也没有坚持。
昨晚乐川的脸色就不好,我一直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忽略了,没有问他为了什么难过的事千里迢迢赶回来。就像听见我说救过姐姐,他也并没有追问缘由。或许情侣间的信任就是对彼此的尊重,尊重彼此有所言有所不言的权利。
姜谷雨的临时受命谨记于心,我把打听对象锁定为暑假同样没回家的老班。电话约定今晚学校见,我便投入工作之中。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已是日薄黄昏。客稀清静,晚班同事出去吃饭,我独自留下看店,坐在柜前填写进货计划。
“请问,有没有能让女朋友变黏人的药?”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写字的手一顿先弯起嘴角。从乐川问地址,我就有预感他会来,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眼底青色仍未褪去,但状态比昨晚明显强了不少,看来有谨遵医嘱好好休息。他还打理了长长的头发,穿着清爽的衬衫休闲裤,整个人更精神,更帅气,我不由得加深笑意。
“不好意思,你要的药没有。不过有能让男朋友不打扰女朋友工作的方法。”指去街对面的咖啡厅,我说,“你先去那边坐,我七点下班。这儿离我们学校不远,晚上我请你去食堂吃红烧带鱼。”
“能提反对意见吗?”得到我同意,他单手撑着柜面,像阵劲风似的腾空跃进来,刚站定便按着胳膊肘直哼哼,“完了,耍帅失败。小灵子,我好像脱臼了。”
“让我看看!”
我吓得丢开笔站起来,他却吐舌头扮鬼脸,用“脱臼”的手拉我到近前,揉着我的头发,哈哈大笑我不长记性,一骗一个准儿。面对这么位热衷于整人寻开心的低幼男神,我也莫可奈何,边骂无聊幼稚,边撵他出柜台。他像巨婴似的任我推一步走一步磨叽到店门口,正巧吃完饭的同事回来,问我这位帅哥是谁。
“我男朋友。”我立刻答。
乐川似乎很满意我的干脆利落,更干脆利落地环过我的肩头,煞有介事地对我同事客气道:“工作上请你多担待,千万别让我家这位收银,免得我赚的还不够她赔的。”
共事近两个月,同事比谁都清楚我的工作能力,当玩笑话听完说好,捂嘴偷笑进了店。相处这段日子,我脸皮也磨厚了,线条也变粗了,见乐川的车停在路边,二话不说赶他进去。
站在车外,我语气严厉:“鉴于你乱说话,剥夺你喝咖啡的自由,车里老实待着做深刻反省。”
“你再说一遍。”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眸光晶亮,双耳失聪般喜滋滋地问。
“鉴于你……”
“我是你的谁?”
我有点儿无语,又有点儿喜欢看他像被我灌了迷汤似的傻样,安慰宠物一样手伸进车里摸摸他的短发:“有个人都说爱我了,还能是我的谁?”
“听见了你不回头?”乐川扯下我的手,似恼非恼地埋怨起来,“我差点儿因为扰民被小区保安抓去批评教育。小灵子,你说我追你容易吗?追到了还要受你虐待关禁闭,连约会吃顿饭也只能去食堂啃带鱼。”故意拿我的手背抹他没有半滴泪的眼,凄凄切切,“你不就仗着我爱你,为所欲为嘛。大丈夫能屈能伸,红烧带鱼来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