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工作日, 小区门口几乎没有人,不远处的烟酒杂货店里晃悠着一个人影。
家政阿姨身上装着微型摄像头和窃听设备,胆战心惊地前去接头。
对方询问她房间里到底有几个电脑, 电脑里怎么会空荡荡。
她按安夏教的,说那是能上网的电脑, 还有一台电脑有很多文件。但是不能上网, 装了病毒也没有用。
安夏看着摄像头拍到的那张脸, 那是在企业家会议上曾经见过的一位同行,听说他们公司也在开发计算机辅助制药的项目。
他又递给家政阿姨几张软盘说:“如果你在另一台电脑上看到文件的标题与「人工智能」、「药物研发」相关, 就把它复制进来。”
安夏冷笑一声:“看不起谁呢?就这么几张软盘?”
除了软盘,他还递给家政阿姨一个用纸包着的小药片;
“她一会儿要是醒了,你就把这个放在她喝的水里, 她又会继续睡。”
安夏叹了口气:“给我吃的药,连一个玻璃瓶都不配拥有吗?一张纸包着,不小心丢了怎么办。”
在一旁的陆雪无语:“他要害你,你怎么这么镇定。”
“反正又害不着, 看他们认真商量挺有意思的,师夷长技以制夷, 虽然他们好像也没什么长技。”
安夏懒洋洋地在「鸿雁」上敲了几句话,对面发过来几份文件。
图标是文档图标,文件的类型却是EXE,当然,这个后缀是隐藏看不见的。
这是紫金网络安全部门做测试用的木马病毒, 平时用来测试网安部的工作成果,属于反派蓝军阵营,今天它们算是翻身做主角了。
家政阿姨回来了,她知道安夏刚才已经通过设备看见了一切,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
她将软盘交给安夏,安夏一边把那几个病毒拷进软盘,一边对她说:“来回跑两趟,你得让他加钱。对了,他是怎么找上你的?”
要找到很简单,只要多盯安夏几次,就会发现她住在这个小区。
小区里各家各户的家政阿姨们在闲暇的时候也会坐在一起聊天,甚至就在这个小区里合租。
她们总会聊到雇主家的情况,谁家闹小三,谁家有私生子,谁家整天开银趴,阿姨们清清楚楚,且乐意交流。
安夏家里的情况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在中国的普通民营企业家,毕竟不是朝鲜半岛北边的国家,管束森严,违反保密规定就能枪毙。
家政阿姨把装着病毒的盘交付之后,也按安夏所说,向他要了更多的报酬。
那人不肯给:“你就拷了几份文件,她又发现不了,你还能继续在她们家干,以后要是还有需要,我再找你,到时候再给你更多钱。”
安夏忍不住吐槽:“啧啧啧,小气。电视剧里的反派给钱都很大方的,这位只画大饼不给钱,他以为他是开公司的老板吗。”
临走的时候,他还威胁家政阿姨不要说出去,不然让她在全国都混不下去。
“这素质……”都利诱成功了,还要加威逼,这不是非得让人跳槽吗?
谢谢对手送人头。
安夏语重心长:“你看,你现在还没把他怎么样呢,他就要让你在全国混不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悄悄把你暗杀了,你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告了,让他在牢里蹲个三年五载的。”
很幼稚的挑拨离间,对慌不择路的人来说很有用。
于是,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商战故事只在报纸上占了一小块位置:雇主因为小气而被雇佣的间谍反手告了,雇主和间谍双双落入法网。
读者们看了哈哈一笑。
至于另一个故事,比如那个雇主的公司财务信息泄露,让税务部门知道他们偷税漏税,让工商部门知道他们违规制药,又遭重罚。
因为过于无聊,连上报纸的资格都没有。
家政阿姨企图窃取资料而没成功,这件在普通读者眼里不过是一个笑料的事情,看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却无法置之不理。
「八五计划」中,有一项是研制中国第一颗地球同步轨道卫星,那是中国即将加入太空角逐的第一步。
即得利益的国家自然不想看见,那时,他们派出不少间谍潜入大陆,有些工作人员的家属都被渗透了。
要不是有个工作人员的儿子年纪小,意志和胆子都不够,在老爹面前露了馅,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富豪们也担心起自己家里的保姆会不会也做出这种事。
一时间,紫金科技各种造型特别的摄像头卖得风生水起。
最受欢迎的是一种伪装成书籍的摄像头,土豪们最近流行在书房里放整整齐齐的精装书,精装书的书脊厚实且花哨,嵌一个不反光的摄像头,根本看不出来。
这种防范属于真的准备动手了,还有一种属于防御性质,如同各个国家的阅兵一样,明晃晃地放在那里,就让人知道——“我这看着你呢,你还敢动手?”
那批不需要有花哨的外型,只要能达成功能就行,甚至连功能都不一定要达成,能起到威慑作用就好,如同在大漠公路上那些假装自己是摄像头的纸盒子。
来的几份大订单主要来自于银行、售票处等等涉及到现金交易的地方。
要是没有监控,我说给了你一百,你说只收了十块,这事就没完了。
各个民航售票处也采购了不少,甚至多到连安夏都觉得是不是太多了?
你们的员工都是魔术师吗?你们要在每个座位上装四个,防止她们卷钱跑路?
然后安夏听到了一个无奈的故事。
前两年,白云机场有一个23岁的售票员,八个月的时间贪污了五十多万,有胆贪没胆花,一分钱没用,在审计的时候被发现,人被枪毙了。
此时的机票不是机打的,所有信息都是手写,跟买件衣服开的小票一样。
乘客拿着这张票就能坐飞机。
这张票卖出去之后,售票员可以说乘客退票了,把这张机票钱自己揣着。
而此时的机票并没有联网,乘客手中的那张纸票依旧有效,他还可以拿着票上飞机。
至于航空公司,只看那张纸票,只要没有出现两个乘客抢一个位子的情况发生,他们就不会发现。
每天写的销售日报,则是售票员自己写。
属于是出纳兼任会计了。
幸好这个漏洞多得跟鱼网似的财务制度到底还有「审计」这么回事,不然这人能贪到天荒地老。
经过那件事之后,他们终于想起来要把出纳和会计分开,然而……并不能杜绝两人联手分赃这种事情。
他们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只是设置了更多「人盯人」的手段。
完全靠内部的检举揭发过日子。
颇有汉代武帝时期「算缗令」和「告缗令」的意思了。
效果,略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愿意跟人分赃。
于是发现问题基本就靠这么几个途径:愤怒的正室、想上位而不成的小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同事。
效率太低,而且对人性的要求也太高了一点,真有人可以做到把知情人都安排得很满意,反而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
被逼得没办法了,机场方面终于决定采购一批摄像头。
然后,矫往过正,一个工位上装四个。
安夏起先以为这是打算搞阴阳合同,也就是——“我说要买四个摄像头,你其实就卖我两个,钱批下来之后,两个真摄像头,两个假摄像头。至于另外两个摄像头的钱,我就吞了。”
仔细看了一下合同,对不起,失敬了,他们是真的想搞四个摄像头……
两个装在座位的背面,两个装正面,全方位,无死角,对着售票员。
太可怕了。
安夏以前曾在一辆乡村的长途大巴上见过数量最多的摄像头:两个摄像头对着驾驶员,一个摄像头对着车头正前方,一个摄像头对着车门,还有两个摄像头一前一后对着整车人。
当时就有一种特别震撼的感觉,以为这辈子不会在同面积里见到更多的摄像头。
如果机场领导的梦想真的实施,那就是在跟大巴差不多的面积上装着十六个摄像头。
真往头上这么一装……正常人都会受不了吧,奥斯维辛集中营都没这么恐怖。
而且,难道不是应该直接盯账吗?把这个退票之后,无事发生的漏洞堵上。
安夏对机场售票部门的领导提起这事,领导一脸茫然:“退票行为,能同时通知到乘客、登机口?那得多少人啊?”
“计算机可以做到的。”安夏说。
售票部领导的脑中还是一群人在跑来跑去、打电话、现场通知。
“我们公司有销售联动系统,完全可以实现。你看,要不跟集团领导约个时间,我让公司的工程师把演示效果拿过来。”
安夏说的销售联动,就是「中国货」销售平台用的那一套,平台销售出去一件,仓库系统就跟着减一件,退货一件,仓库系统里就加一件。
而且顾客的系统上会收到一条通知消息:您已退货成功。
改改用在机票销售上,问题不大。
摄像头卖了,一个工位上两个。
联网系统也卖了。
刘佩佩同志在被安夏说没有大局观之后,思想上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这次由她带队去跟机场谈,她不仅卖掉了联网系统,还卖掉了一个只存在于梦想中的新设备——登机口自动检票机。
机场领导的计划是让登机口的检票人员用手指敲票上的数字,来检证那张机票是否有效。
机票编码,不连开头,一共是十一位,加上开头,十四位,再熟练的打字员,都要敲两三秒,还有敲错重敲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