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可不是,想当年,你参与研制的重点型号成功投产,全厂职工一人只有十块钱奖金,你是技术负责人,也只有十块钱奖金,一分钱没多拿。现在孩子刚上班就给你拿回来这么多奖金。真不敢想。我儿子出息了。”
爸爸叹了口气说:“行业差距太大了。现在最困难的就是工厂,而且是军工厂。没有军工生产任务,转产民品销路又不好,能发出工资已经是不错了。这是在北京,集团公司还是要保障北京地区工厂的工资。外地的军工厂,连工资都不能按月领。”
爸爸问贾勇:“这些钱你打算怎么用?”
贾勇说:“给妈妈治病,买营养品。”
爸爸说:“你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留一些。我看我们集团公司那些搞外贸的年轻人,穿的衣服,用的笔,戴的眼镜,拿的包都是名牌,你在这个行业里走动,也不能太不讲究了。”
贾勇说:“没事儿,我接触的搞工艺品的都是手艺人,还穿懒汉鞋呢,没那么讲究。我有一两件西装,参加广交会就够用了。钱你们留着吧。”
爸爸深感慰籍地说:“好吧,放在我这里,我替你存着,用钱的时候你来拿。”
爸爸把钱放好,重新洗了手回到餐桌旁,贾勇觉得他的情绪好了不少。自从妈妈生病以来,贾勇就没有见过爸爸这么高兴过。这种高兴不是装出来给妈妈看的。是一种欣慰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爸爸说:“给我们讲讲你参加广交会的事。你妈妈现在足不出户,电视也不看。就盼着你回来呢。”
不知道怎得,贾勇一下就想起了苗阿姨让他住到她家,装修得五星级酒店一样的豪宅里,想起了漂亮的阿娇。贾勇提醒自己,这一段,千万不能说出来。
贾勇给爸爸妈妈讲了,展位上没有展架,差一点儿在展台上摆地摊儿的事情;讲了自己吃饭的时候报错了价格,将错就错高价卖了一件老翁垂钓玛瑙摆件的事;讲了外国人喜欢猛禽猛兽,不喜欢瓶瓶罐罐的事;讲了杭艺老吴对总公司的看法;讲了他要帮福建的乡镇企业跟公司三产的装修公司对接业务。
等贾勇讲到自己在广交会场馆外遇到抢劫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吓了一跳。
妈妈忧心忡忡地说:“没想到,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光天化日之下还会发生抢劫。”
爸爸说:“广东的流动人口太多了。城市管理很难。现在的电视剧也有问题,好像去过广州的人都发了大财。有一个电视剧,说几个农村女孩子到广州的工厂里打工,后来居然在外企里做了公关经理。你说看了这样的电视剧,谁不想去广州碰碰运气。”
贾勇说:“我们一个供应商,做料器的,料器就是玻璃盆景。他十九岁就当了村支书。他刚当支书那会儿,想带着村里人致富。他也不知道听谁说,广州有生意,就买了一张火车票,去了广州。
“结果,他在广州的一家小旅馆里,睡了七天的大通铺,钱快花光了,也没找到生意,就回来了。他跟我说,我现在有师父带着,比他那会儿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强太多了。”
爸爸说:“我听你说的你两个师父嘱咐你的话,看来他们都是正经人。你有这样的师父带着,我就放心多了。
“老岳跟我说,你的两个师父能力强。能力强的人,不一定人品好,人品好也不一定肯带徒弟。这样有能力,又肯手把手教你的师父,很难得的。你要知道珍惜啊。
“我一直在工厂工作。我们集团下面也有外贸公司,我跟他们有接触。不过,我看他们那里的人际关系没有你们公司那么和谐。年轻人只对领导点头哈腰,对没有职务的老同事没有那么尊重,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更没有师父徒弟这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