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淮安重新回座位上,此时太阳光淡了些,湖面的光影转成珀金色,公园入口处陆陆续续有人影走动。
羽淮安说让这一切都结束再在这里,沈珠圆觉得有一定道理,不结束还能怎么样?
但是呢……
“为什么是涟漪?”问。
沈珠圆心中清楚,这个问题问得有多多余,是因为涟漪才会心动,她比谁都清楚涟漪有多好。
涟漪有多好呢?涟漪哪哪都好。
为什么是涟漪羽淮安没回答。
沈珠圆目光直直盯着远方:“是茶拉,是丽丽特,是任何任何的女孩都没关系,可为什么是涟漪?!”
为什么是涟漪?
整张脸深深埋进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为什么是涟漪?”一缕一缕的声线从手掌心指缝渗出,“因为是涟漪,沈珠圆就好不了了,永远也好不了了。”
眼角干干的。
看吧,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因为是涟漪,妈妈蒸的老玉米,爸爸给圆圆准备的海鲜烧烤,每年夏天都得吃到走不动的冰镇西瓜,喜欢的球星签名,宋金总是能第一手就拿到的漫画书,百听不厌篮球精准落入网袋的响声,每天每天总是如约而至落在窗台上的阳光,那些沈珠圆热爱的喜欢的追逐的都回不来了。”
“沈珠圆失去了爱的能力,最后,连沈珠圆也回不来了。”
“你和涟漪联手在这,在这!”手重重贴在了心上位置,“你和涟漪联手在这凿了一个大口子,这个大口子永远也好不了了。”
“因为是你和涟漪,我永远也等不来它愈合的那天。”
依稀间,沈珠圆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自己。
在这之前,沈珠圆从没看过那样的自己;在这之前,沈珠圆以为二十五岁就已经很老了。
也只不过是一个夜晚的时间,沈珠圆就好像走完了一生的道路。
“为什么是涟漪?”喃喃说着,“不会再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了,不会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妈妈。
接起。
妈妈让她快点回去,妈妈说她今天做饭的兴趣高涨,出于高涨的兴趣,妈妈就做了一大堆圆圆喜欢吃的菜。
“圆圆,你快点回来。”
点头说好的,妈妈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
沈珠圆转过头去看羽淮安,比任何时候都要看得仔细。
羽淮安一如既往安静着,一张脸因为她长时间的注视微微泛白。
“妈妈让我回去,羽淮安,我要回去了。”沈珠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走了几步,背后传来羽淮安的声音。
那声“沈珠圆。”叫得小心翼翼的,充斥着试探。
笑了笑,沈珠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说:“别担心,参加女儿葬礼这种晦气事,我不会让它发生在吴绣林女士身上的。”
顿了顿。
“但是,羽淮安,荔湾街从此以后只有沈珠圆,不会再有甜甜圈女孩沈珠圆了。”
“羽淮安,记住了,是你和涟漪联手让她消失的,三剑客三个火枪手故事的结局,负责挥舞长矛冲锋陷阵的沈珠圆没有死于前线,却死于心碎,显然,这是个悲剧,你说是吧?”
往前再迈了几步。
“沈珠圆。”
这声“沈珠圆”带着些许的苦涩。
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羽淮安,知道什么才是让我最绝望的吗?我现在才二十岁。现在我才二十岁才是让我绝望的,如果我七十岁离开人世,就意味着还有五十年时间得面对你和涟漪在我心里划下的那道伤口。没有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了。”
“羽淮安,你听好,以后沈珠圆要是变得不怎么好,甚至于比不怎么好更糟糕,最没有资格对她品头论足的人是你。”
“若未来某天,你看到和现在不一样的沈珠圆,你唯一能做地是,安静的呆着。”
说完,沈珠圆迈开了脚步。
目送沈珠圆的背影,十步,二十步,三十步,看着那抹身影穿过一排排林木,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点。
再次去看时,眼前就只剩下了湖光。
面对着空荡荡的湖面,那声“沈珠圆”从嘴角处溢出,继而,还是“沈珠圆”,喃喃唤“沈珠圆”。
“因为是涟漪,沈珠圆再也好不了了。”钝钝的,不见得有多锋利,但重。
以吨为单位的重量,就这样开始往他心上位置挤压。
对着空荡荡的湖面。
喊:“沈珠圆,沈珠圆。”
好像,这个下午羽淮安仅限的语言只有那个符号——
“沈珠圆。”
对着空荡荡的湖面。
大喊,用力大喊:“沈珠圆,对不起!”
这是最后一次,在沈珠圆和羽淮安处于同样维度世界里,羽淮安最后一次见到甜甜圈女孩沈珠圆。
羽淮安二十八岁这年,在西西里岛的一家电影院里独自看了一部叫做《前往目的地》的电影,电影内容讲述关于穿梭时空的,电影里,有那样的一台机器可以精准地把人们送到他们指定的年份月份日期,几点几分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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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的羽淮安想,如果真有那样机器,他会把自己送回到二十岁这年这时这刻。
这年这天这时这刻,穿着沈珠圆喜欢的白衬衫来到沈珠圆的面前,当然了,是骑着单车出现的,沈珠圆说他骑着单车的样子总能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电影说,因怕发生时空错乱,回到过去时,是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出现。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想抱抱这天的沈珠圆,在这个湖边泪流满面和他说“再也好不了了”的沈珠圆。
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说没关系的,说圆圆没关系的,好不了也没关系,本来,这就不是圆圆的问题。
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额头,告诉她,是羽淮安的错,都是羽淮安的错,和圆圆没关系,圆圆是倒了大霉才会遇上了羽淮安,喜欢上羽淮安。
说真正愚蠢的人其实一直是羽淮安,羽淮安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弄明白了圆圆是上帝派遣到羽淮安身边的天使。
还有,最最重要地是——
“圆圆,疼吗,那天,那些人一定把你打得特别疼。”他要亲吻着她垂落在肩上的头发,给予她最深的呵护。
亲吻她的头发忏悔“圆圆,对你犯下那样错误的羽淮安糟糕透了。”
那天,没有对沈珠圆说出这些话让羽淮安一次次直直躺在异国的街道上,酒精赋予了他可以尽情想念的权利,他一遍遍朝着天空喊“圆圆。”
为什么当时连喊她一声圆圆都吝啬呢?
醉倒在异国的街道上,逢人就问“你们有时间机器吗?”有人问他要时间机器做什么,他说有了时间机器,他就可以把圆圆找回来了,“我很想她。”他告诉那人。
仿佛真有人给了他《前往目的地》的时间机器。
那夜,他按下了时间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