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一副清贵雅洁的模样,很少显露出这样的倦怠。
扑朔的烛光正?好被他的宽背挡住,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在这样背光的环境下?,他平淡至极的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周身气质仿佛夕阳西下?时孤然卓立的竹群。
清妩为他在她?面前轻易展示出的这抹放松,生出了些不可思议的愧疚感……
总有一股当了负心汉,辜负了他的负罪感。
她?终于放下?悬了许久的筷子,慢慢磨蹭到他身边,勾住他的食指。
裴慕辞用拇指搓了下?她?凸起的指节,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清妩像小孩子牵住大人手那样,抓住他的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裴慕辞顺势捏住她?的掌心,把她?扯向他,“那殿下?刚刚冤枉我,总该有所表示吧。”
怀里是熟悉的味道,他的心也就归了位。
“对不起,行了吧。”清妩夸坐在他的大腿上,与他对视。
明明此?事就不是她?的错,为何还要她?先放低身段?细想下?来,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啊?
“不行。”裴慕辞不得理?,也不饶人,“殿下?不是说口说无凭吗?光说几个字哪来的诚意??”
他拨开差点吃到嘴里的碎发,谁知?她?耳边的鬓发又黏到了他唇上。
几根细丝不断纷扰下?,他的心情似乎渐渐好起来了。
门口站了两个人,影子投到了营帐的挂壁上。
顾寒江趴在门帘上听里面的动静,示意?杜矜稍安勿躁。
清妩也看见了那两个扭来扭去的人影,只能压低声?音,伏在裴慕辞耳边,“那要我怎么样?”
裴慕辞把刚才和面碗一起拿进来的木盒摊开,推到清妩面前。
里面是整整一箱的珍珠。
每颗都圆润饱满,一看便价值不菲。
清妩捻起一颗,谁知?每颗珍珠中间都穿了孔,细线将这的无数颗连在一起。
她?本是好奇,提起半数珍珠之后,陡然看清了走针的形状。
“哐!”
清妩惊的目瞪口呆,手指一抖,成串的珍珠又掉进盒内。
“这怎么能穿?”
裴慕辞的指尖在她?身上滑动,竟是描绘出了珍珠要穿行而过的地方。
清妩拒绝:“我手笨,不会穿!”
就算会,也不能把这东西穿在身上啊。
多?勒呀!
裴慕辞掌心抵住她?的腰,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声?音又蛊又欲。
“那沐浴之后,我给殿下?穿。”
清妩:……
大可不必!
“裴元皙,杜医师要给姑娘诊脉,我把人放进来了?”能在主?帐前用这样音量嚷嚷的,非顾寒江莫属。
裴慕辞淡淡的“嗯”了一声?,帘子掀开,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风。
清妩在第一时间盖上盒子,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下?去。
杜矜走了进来,带着?与室内高?温格格不入的霜寒。
随行的军医多?治皮外伤病,故而杜矜还是依照以往固定的时间给清妩请脉。
她?的脉象总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每一次杜矜把脉之后,还是绞尽脑汁的调配新药,想要清妩的郁病缓解一些。
可惜,成效都不大。
“阿妩还是按着?从前的剂量服用,不可做些无用的小动作。”
清妩“哦”了一声?,是是而非地点头答应。
反正?这病既不能彻底根治,又不会突然一下?要了她?的命,日日喝这些苦汤水,何必呢?
她?抽回手,抠着?指甲盖。
裴慕辞听见杜矜对清妩的称呼,心里就跟被一口气堵住了似的,迫不及待的想送客。
偏偏清妩早他一步开口:“令虞,你能再看看他吗?”
她?伸出一截食指,小心翼翼的指指裴慕辞,生怕他不肯答应。
杜矜将她?眼中的期盼看得清楚,苦笑一声?。
其实她?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怎么舍得拒绝呢?
但裴慕辞不乐意?了。
他不想看见清妩用那样湿漉漉的眼神,去看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人!
“殿下?先去沐浴吧。”裴慕辞赶人。
清妩却以为是他不想让她?知?道实际情况,故而不肯走。
裴慕辞瞥道:“殿下?要我陪着?去?”
清妩落荒而逃。
杜矜看似波澜不惊地坐在裴慕辞对面,三指搁在他的手腕上。
清妩不放心,回头去看。
杜矜面上含着?浅笑,漆眸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好似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而平常的病人一样。
主?帐的盥室就在隔壁,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及时赶到,清妩将悬吊吊的心放回肚子里。
而裴慕辞的声?息突然传来,炸在耳边。
“殿下?,你忘记拿木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