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归家的男主人。◎
“林皎, 我真的是迟早被你害死。”梁梦因生无可恋,蒙起被子,把自己层层围住, “土财主也没拉到,我还要到处去辟谣,真的亏大发了。”
“我也控制不了啊。”林皎也很委屈, 这几天她稍微捋顺了点思绪, “我只是暗示性地跟程砚深说了几嘴,点到为止,恰到好处的留白。我不信以程砚深的情商,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梁梦因深深叹气,也怨不得别人, 还是自己这步棋走得臭。传话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受控制的, 更别谈倘若中间倒手的人包藏祸心,那自然结果也不受控制。
这出超强信息发布,如果是出自程砚深之手, 梁梦因只能说,自认倒霉吧。
林皎试图提出解决方案:“其实这事也没那么难, 你的时序哥哥不是最吃你那套撒娇卖萌吗?你给他来个齐全的顶配套餐, 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哪里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拒绝。”
梁梦因很果断, 她怎么可能在被这样欺负了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去和他低声下气讨钱。
陈时序要是识相,这个时候都应该直接把钱都打到她的账户里了。
可是他不识。
他这个人智商情商都极高, 可偏偏对自己没什么绅士风度。
梁梦因气愤不平,想想就来气。挂了电话, 就给程砚深发了条消息。
Sara:【看看你做的好事。】
Sara:【不弥补一下, 你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吗?】
Sara:【你还记不记得大明湖畔叫过你哥哥的我, 你这么坑我良心不会痛吗?】
原以为他会很忙,没想到程砚深很快回复:【那要不让你们家陈总帮我弥补一下?】
隔了几秒,他又回:【不过我怎么觉得,我确实做的是好事呢。】
梁梦因吸一口气,直接关掉和他的对话框。她现在看不得和陈时序有关的所有字眼,不然那晚的记忆总是按耐不住地涌上来。
陈时序这人,是会气人的。
撩完了就出差,出差前还顶着一脸寒霜,还给她放话,让她别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他们约定什么了?
她本来就没打算走。
梁梦因只得囫囵应付了他几句,她怕这时候不说点什么,陈时序直接把门都锁死,家都不让她出。
听着是有些离谱,但好像也不是他干不出来的事情,毕竟——
他真正生气的时候,还是有些吓人的。
梁梦因托着腮,轻轻叹了口气。
总是说从前,可她从前追着他跑的时候,哪有他这样放肆。
梁梦因越想颊面越是烧,最后直接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怎么会有人做完坏事,连句交代也没有就走人的呢?
能不能负点责任啊……
哪怕给她留张卡呢……
——
陈时序下了飞机已经凌晨三点了,连日奔波,眉宇间也带上了几分疲倦。
摘下眼镜,眼睛半阖上,陈时序揉了揉眉心,嗓音有些干哑:“回家吧。”
祁铮试探地问了句:“您回哪个家?”
抬眸,粼粼冷光扫来,祁铮立刻噤声。惴惴不安地咬了下舌头,怀疑自己是失了智,为什么要多嘴问这句。
还能回哪个家?
大概真的是连轴转,忙晕了吧。
祁铮不由暗想:连他尚且如此,这几天紧凑严峻的行程,不知陈总是怎么能够一直维持高效的工作状态。
银边眼镜重新带上,冷清的音质里卷了几分疲色,陈时序思忱片刻,忽然低声道:“回老宅吧。”
这个时候,梁梦因应该已经睡了。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稍有点声息就会被吵醒。睡不好,心情不好,到时候又要闹别扭。
公寓请的阿姨是有给祁铮每天汇报工作的,祁铮会将公寓情况混在日常工作安排中,每日清晨一起汇报给陈时序。
阿姨说梁梦因这几天胃口不好,每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几乎整天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涂涂画画。
其实这也算是梁梦因的正常状态,从前她也经常这样。用她自己的话说:创作产出者,总是需要沉浸在自己作品中的,不能总是被其他纷扰打断。
听起来麻烦,其实在陈时序眼里也没关系。只要她身边有人照料着,这些都不算什么事情。
祁铮悄悄从后视镜望了眼身后的男人,眉目微敛,若有所思,即便是深夜出差归来,陈时序仍然衣装整齐,仪表得体。
转了方向回老宅,他又不由得庆幸,自己还好问了一嘴。
三点钟的京城,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子经过,一向堵车的内环难得畅通无阻。
车子停在红灯前,陈时序侧过脸向窗外望去,路边有深夜摆摊的摊贩,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从前的某个画面突然跃入脑海。
一张昳丽嫣然的侧脸。
刚到他家寄住的梁梦因,其实没什么特别挑剔的,好像什么都喜欢吃,但又好像什么都吃得很少。
一日晚归,他开车回家,在某个路口,仿佛有神祇指引,他忽然转过了头。
跃过川流不息的车流,陈时序望到了街角的那个纤瘦莹若的人影。
穿着高中校服的梁梦因一脸青涩,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风中凌乱,梁梦因随手挽了挽碎发,笑容明媚,宽松的校服裤脚被吹得鼓起。
头顶是簌簌落下的枫叶,被染成秾丽的红,衬得人特娇艳无双。梁梦因和林皎在站在街角,正等着新鲜出炉的烤地瓜。
林皎:“你怎么总是买路边摊啊,陈家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吗?”
梁梦因正挑选着红薯,闻言歪过头,侧脸精致柔美:“当然没有呀,他们都对我很好,每天的饭菜都很精巧讲究。”
眼球转了一圈,梁梦因耸了耸肩:“你不懂啦,路边摊才是真的人间美味。”
林皎确实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跟着梁梦因一起吃吃喝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梁梦因那一长段话里,陈时序准确地抓住了重点——最近家里的饭菜有些过于精致了。
家里来了个女孩,林姿和吴妈生怕她吃得不喜欢,住得不开心,每天铆足了劲折腾饮食。再加上梁梦因正值高三,更是不敢懈怠。
明明是在家吃饭,却像是每天在高档餐厅消费一般。
用力过猛了。
梁梦因不知为何,陈家的晚餐忽然从高档奢侈风转变成了往日的家常菜系。她是都没什么关系的,但显然更喜欢现在的晚餐。
虽然还有些拘谨,但远比之前松弛许多了。
细细想来,这竟然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陈时序的记忆力一向超群,有时他也没有刻意去记,但许多关于梁梦因的事情已经发生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某些画面是被钉在心口的,当时不觉,但事后反反复复重现脑海的还是那个朝气明丽的侧脸,笑意盎然,美不自收。
梁梦因离开后,京城的秋天已经轮回了四个来回,红枫也落了四个年头。
他很忙,无暇再去观赏四季的变换,也无心去分辨落下的叶子是红是绿,又或是黄。
偌大的京城,遍寻不到一个相似的侧脸,也便没有再去思量其他的念头。
路灯已经倒计时,陈时序眸光微敛,几分冷淡薄光被掩下,渺然无痕,恰似云烟。
在车子启动的那瞬间,他突然开口:“掉头吧。”
祁铮:“?”
祁助理不明就里,怎么又要掉头。
车子停好,他诧异地看着陈时序下车迈向准备收摊的商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总,这是准备去买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