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矜持(2 / 2)

你矜持一点 鹿宜 12164 字 8个月前

她想,大概他们不会有下一次见面了,称谓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这顿饭吃到这里,两个人第一次沉默了。

梁梦因已经隐约想要告辞了,餐食她基本没怎么动,红酒倒是已经喝了两杯,酒劲上头,说话也有些迟钝。

“其实我之前是见过你的。”李越然忽然说。

李家与陈家老宅离得不远,他们之前见过倒也正常,梁梦因又是微微一点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没成想,他下一句话,就惊起一道巨雷。

“我有看见过你和时序在楼下接吻。”

梁梦因眼睛蓦地睁大,接吻?

她的手指猝然一抖,手背无意间碰倒一旁的红酒杯,红色的酒液顺着桌布流淌,沾染上她的白裙,洇出一朵艳丽盛开的花。

呆呆地望着那片红蔓延,任由酒液在裙子上晕染了几秒,她才回过神。腾地站起来,梁梦因匆忙擦拭着裙子。

一旁的服务生连忙上前帮她一同收拾,两个人手忙脚乱,却越擦越脏。

原本干净简约的白裙,此时狼藉一片。

服务生连连道歉,梁梦因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纸巾,已经脏成这样,索性就不擦了。

只是当她坐下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不久前那次与郑克新的相亲,也是以一杯红酒的倾洒,开始了画风的扭转。

她抿了抿嘴角,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却恍然在半空中停了一瞬。梁梦因不可置信地定睛几秒,目光停滞的同时心跳如擂鼓,震颤着她此时并不坚定的心绪。

“梦因?”李越然出声提醒她。

她僵硬地转头,声线都乱了套。

看到她与陈时序的接吻?她忽然觉得这次的相亲有些荒谬。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和我见面?”

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再度移到窗外,餐厅外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安静地矗立在大雨之中。

那个熟悉的车牌号码,梁梦因闭了闭眼,微微叹了口气。

李越然的声音很是温和:“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顿了一下,“其实撞见那次之前,我也见过你很多次。毕竟同住一片别墅区,明艳动人的女生,总是会格外吸引注意力。”

他低笑:“我也是个俗人。”

梁梦因不太能理解他所谓的“俗”,如她所知,李家的生意似乎与嘉驰在各个领域均有牵连。如果再扯上一个她,不是更要乱成一锅粥。

大概她还是不懂这些所谓资本家的“在商言商”,梁梦因喜欢简单的关系,也不想参与进复杂的纠缠之中。

余光瞥过窗外的那辆车,她心神微定。

还好,还没走。

她默默点头,想了几秒,说:“理解。”

一顿晚餐慢吞吞吃完,终于到了告别的时间,李越然提议:“要不要去看看星星。”

梁梦因根本没心情,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再加上她还喝了点酒,摇摇头:“这么大的雨,还是算了吧。”

“看星星,雨天也没问题的,其实只需要一个天文望远镜就够了。”李越然镜片后的眸光微闪,“恰好,我有投资过一个天文科技馆,那里有一架……”

梁梦因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李先生,关于你刚刚所说的接吻。”

她顿了下,面色很平静:“你那次看到的接吻,在我和陈时序之间不止发生过一次。”

梁梦因头晕沉沉的,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了,她揉了揉额角:“当然,我的意思是,不止过去,还有现在。”

言外之意是,他们目前还在藕断丝连。

她垂眸:“希望你可以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当然这也是时序哥的意思。”

这个时候搬出陈时序,大概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沉吟片刻,李越然依然是温文尔雅的笑容:“我明白了。”

“梁小姐。”他又换回了这个称呼,“外面下雨,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她拒绝,“我还有点其他事,李先生,祝您夜晚愉快。”

李越然很识趣地没有继续纠缠。他走后,梁梦因又转向窗外,那辆黑色的轿车依然停在原地。

车灯没亮,车内也是一片漆黑。

打开手机,点开那个很久没联系过的头像。

Sara:【不过来吗?】

Sara:【喂喂喂,司机先生?】

Sara:【司机先生工作不称职,是会被扣工资的。】

没有收到回复,难不成真的不在车里?

梁梦因犹豫了下,拎起包正想出门一探究竟。将将走出大门,那辆黑色轿车车灯忽然亮起。

明晃晃的灯光直直照向她。

雨雾蒙蒙,拂面而来的微风都带着水汽斑斓。窸窸雨滴落下,飞溅如珠。地面上蜿蜒着几处水洼,被那道光线照过,幽幽泛着亮光。

车门打开,高大瘦削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下车。

伞沿微抬,露出一张斯文淡漠的脸。

修长冷润的手指握着伞柄,衬衫微微向上缩起,露出一段清健的腕子。踏过淅沥的水湾,车灯的双闪映照着他冷峻幽深的面孔。

陈时序黑沉的眸光却没有偏离一分,只是聚在站在餐厅前的女人身上。

梁梦因呼吸一滞,被那幽然的视线凝住呼吸,高跟鞋微微向后挪动了一步。

很小的一步。

一时恍神,这个场景似乎在几年前也曾发生过。

同学聚会散场时,她给他拨去电话,借着酒劲说了一通长篇大论。陈时序没有不耐烦,只是一遍又一遍问:你在哪里?

梁梦因说不出所以然,声音隐隐带了点哭腔,电话那端的男人忽然呼吸一滞。

后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他的。她只记得,淅淅沥沥的小雨,陈时序撑着一把大伞,额角泌着热汗,可是他一句重话没有说,只是将伞偏向她。

她突然想起,那时候的陈时序也才刚刚进入嘉驰,被几个老股东逼得几乎没有时间回家。

柠檬水的苦涩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晕眩迷蒙的头脑清明了一瞬,重回京城那些蠢蠢欲动的记忆,在此刻轰然顶开那道枷锁。

灭顶般的空白。

“哥哥,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以后我可以经常找你吗?”

“陈时序,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的辨别力和决断力,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既然你都不喜欢,那你觉得我可以吗?”

“哥哥……”

“梁梦因。”所有虚妄被清越的男声打断。

梁梦因唇线抿直,面色隐隐发白。

皮鞋踩过餐厅前的红毯,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她的心尖上。黑伞下,是他淡漠矜傲的眼神,仿佛遥不可及。

可他向她走来,灼热的视线一错不错地定在她身上。很难忽视的目光,像粗粝的砂石不断摩挲着最柔弱细腻的肌肤,挑拨着那杂乱的心绪。

“回家了。”他说。

她没带伞,他是知道的。

梁梦因好像忽然就明白了那辆车子一直停在那里的原因。

黑伞压下,遮住绵绵雨帘,同时也掩住了她娇小纤盈的身影。

双臂相接,她的手臂蹭过他的西装袖子,她低眸看去,崩开的袖口依然敞着,但那道红痕却已经被腕表挡住。

陈时序另外半边袖子湿了,梁梦因是知道的,从看到那只倾向她的伞柄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副驾驶门打开,梁梦因先坐进车子里。冷气已经关了,温度不算低,但对于雨天来说,刚刚好。

面颊微微发烫,大概是红酒的作用。

陈时序走向车子另一侧,轻灵悦耳的女声突然透过淅沥的雨声,清晰地传进耳中。陈时序握着伞的手指微微缩紧,在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遥遥眺了一眼过来。

淡然冷禁。

她说:“哥哥,我的裙子脏了。”

车门关上,凉意隔绝。

绯色的面颊下是红润的菱唇,梁梦因酒量一直不好,喝一点就上脸。她肤色偏白,面上的两朵霞云衬得她格外娇艳明丽。

怕他没听清,她手指在白色的裙摆上点了点:“红酒撒了,裙子也脏了。”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的,逼仄的车厢里被红酒的余味充斥,醇香绵长。

陈时序:“你怎么每次相亲都和红酒过不去?”

梁梦因睁大了眼,水光潋滟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怎么还凶我?我的裙子脏了,你居然还凶我。”

刚穿了一次的白裙就被红酒晕染上痕迹,这个时候陈时序居然还在提相亲。

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剔透的明眸无声地控诉着他。

陈时序看着她的双眼逐渐迷蒙,瞳底缓缓覆上深色,耳边还是她委委屈屈的嘟囔,他心下一片柔软。

她是真的醉了。

西装脱下,盖在她被弄脏的裙摆上:“好了,现在看不见了。”

晶莹的眸子转了一圈,她鼓了嘴,吐出四个字:“掩耳盗铃!”

梁梦因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红酒的后劲上来,面前的人影也逐渐分裂,从一个变成两个,又重新融为一体。

闭了闭眼,只觉得潮湿一片,手心是潮湿的,腿上贴着那件西装也是潮湿的。